第203章 起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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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啟靈接過無邪的刀,看著院中麵色各異的三人,眼中閃過幾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無邪呼出一口氣,他不清楚沈瑾清那個術法的威力,但從她的態度來看,顯然不簡單,不讓張啟靈用刀的話,萬一沈瑾清沒收住手出了事怎麽辦?要是讓張啟靈用黑金古刀……那更收不住了。
    他這大白狗腿是之前找人定做的,一次性批發了好幾把,雖然質量也算是結實耐操,但跟黑金古刀和沈瑾清那把高級私人定製還是沒法比的。
    黑金古刀那個量級的,一刀砍下去,不被砍死也被砸死了,用大白狗腿至少能保證張啟靈在關鍵時刻能隨時收手。
    沈瑾清看了看張啟靈,又看了看胖子和無邪,最終深呼吸一下,轉身回屋拿刀去了。
    沙發上的張海客正吃著冰棍跟沈建國一起看米老鼠,就見沈瑾清麵無表情地走進來,又拎著刀麵無表情地走了出去,他愣了一下,果斷決定出門看熱鬧去。
    剛走出門,就看見院內沈瑾清正跟張啟靈對峙而立,兩人各自持刀,相對無言。
    沈瑾清望著手中的刀和對麵的人,感覺自己頗有些像初出茅廬、跳個崖得了本武林秘籍就敢單挑成名已久的武林耆宿的毛頭小子,她脊背挺直,朝張啟靈點了點頭,示意她要開始了。
    “……他倆幹嘛呢這是?”
    張海客站到無邪和胖子身旁,有些奇怪地問道。
    “打架你看不出來啊?”胖子聞言瞥他一眼。
    張海客點了點頭,打架他知道,但……
    “他們光在這兒站著幹嘛?”
    “起範兒呢,武林決鬥你沒看過?”
    胖子這次連個眼神都沒分給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場上兩人。
    張海客:“……”
    在四人齊刷刷的目光下,沈瑾清長身而立,抬手結印,雙指並立如劍,口中喝令,聲如切金斷玉:
    “奉敕:洞淵辟邪,玄靈合真。”
    “香雲達信,符令通神。”
    “今召爾眾,聽吾號令。”
    “破邪除穢,不得稽停!”
    “功成香火,契守玄根。”
    “違則震煞,依律顯形,急急如律令!”
    聲落之時,沈瑾清的發絲衣角無風自動,身形震顫而不倒,雙目驟縮,忽而變作豎瞳,神情肅穆的麵龐上染上幾分妖異,詭異的瞳孔在眼眶中轉動,最終停在一個方向,雙眼翕合,再度睜開時,瞳孔消失,眼中唯餘一片白翳。
    這詭異的一幕讓院中幾人全部噤聲,屏氣凝神地緊緊盯住那道挺立的身影。
    數秒之後,那道身影向前一步踏出,氣勢一瞬變換,古樸凶戾的野性氣息鋪天蓋地湧出,如同山間猛獸出世,令人心悸的威壓刹那間充斥整個院子,鎖定了院中所有人,卻在一呼一吸之間,驀地消失於無形。
    像是有一股強大的力量被院中那道身影強行壓製在體內,沈瑾清閉上眼,默數著呼吸了三下,靜心入定,逼著自己守住心防,不被附體之物影響了心智。
    再睜眼時,已是鋒芒減退、銳氣內斂。
    沈瑾清的氣息漸歸平和,純白空茫的眼球微微轉動,眨眼間,便似有墨筆淩空飛來,眼內霎時暈出一團墨色。隻是這雙被點睛的眼眸中沒有半分光彩,那張一貫清峻的臉終於還是顯出幾分似人非人的詭異。
    “噌!”
    場上的人忽然動了起來,旁邊三人還沒反應過來,隻聽見長刀出鞘的聲音,下一瞬,金鐵擊鳴,等他們反應過來時,張啟靈已經持刀迎上,攔下了這一擊。
    兩把刀架在一起,兩人隔著刀身對望,沈瑾清無甚表情,側身雙手持握刀柄,猛一用力,將攔在麵前的大白狗腿擋開,再一轉身,手中橫刀朝著張啟靈當胸砍下。
    感受到從刀身傳來的力量,張啟靈眼中劃過些許異色,麵對這狠厲的一刀,他隻手腕略一翻轉,大白狗腿在空中劃過一圈,擊中即將砍下的橫刀,在這遲滯的瞬間,他已閃到沈瑾清的身側,抬腳朝對方膝彎處踢去。
    沈瑾清被這一擊震得手腕發顫,感受到身側掃來的勁風,她右腿向後一撤步,堪堪躲過,張啟靈卻沒給她留反應的時間,直接欺身而上,抬肘往沈瑾清頸部砸去。
    沈瑾清連退數步,被逼到牆邊,她微微皺眉,果斷向後仰去,手掌在地上一撐,整個人淩空翻折,她在空中迅速調整好重心,腰身擰轉後,蓄滿全身氣力的一腳直接掃向逼近的張啟靈的腰側。
    一腿掃出,淩厲迅疾,空中似乎都有了破空聲,張啟靈不閃不躲,一臂橫出,硬生生用手肘攔下了這來勢洶洶的鞭腿。
    一聲悶響之後,張啟靈立在原地不動如山,沈瑾清有些遺憾地收回了被氣力反噬得有些發麻的腿,但還是迅速控製住全身肌肉,另一隻腳蹬在牆上,借力卸力,調整好身形,在地上穩穩落定。
    張啟靈像是特意在等她,沈瑾清剛剛落地,正是舊力剛去、新力未生的節點,便有一道身形如鬼魅般疾速逼近,在她準備提刀迎擊時,又如遊魚般從她身旁滑開,連衣角都沒讓她碰到。
    隻這一下,沈瑾清便似有所覺,不敢亂動,隻停在原地,緊握著手中的刀。
    果然,隻一刹,腦後一道罡風迎頭砸下,寒光閃動,生死一線之際,她猛地轉身,橫刀截住這一擊。
    大白狗腿被險之又險地截停在她肩上半尺的位置,張啟靈卻麵無表情地緩緩加重手上的力道,沈瑾清隻覺得自己刀上有千鈞重,險些脫手。
    感受著張啟靈手中的大白狗腿緩緩下壓,直到冰冷的刀刃貼著她的耳朵,幾乎壓在了她的肩頭,隻差分毫,就能把她肩膀削掉,沈瑾清輕吐出一口濁氣,終於被壓出了幾分火氣。
    “不要收力。”
    幾乎是張啟靈聲音響起的瞬間,沈瑾清驟然發力,刀勢急轉,力道自腿腳至腰身再到手臂,拔地而起,刀鋒順著大白狗腿的刃口向上猛撩,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後,竟生生將張啟靈的刀挑了開來。
    從險境脫身後,沈瑾清的眼中墨色翻湧,周身氣息不再是凶戾,也非是強行壓製後的滯澀,而是被徹底激發的、屬於她自己的銳意。
    張啟靈靜立原地,感受到沈瑾清身上的變化,他垂首看了眼刀身上那一道新鮮的劃痕,眼中微不可察地亮了一瞬。
    不等沈瑾清喘息,他已再次逼近,這一次,麵對張啟靈那如同山嶽傾壓的刀勢,沈瑾清迎頭直上,雙刀劇烈碰撞,一時間,小院刀光縈繞、金鐵交鳴聲不斷。
    旁邊觀戰的三人被這突然的動靜驚到了,胖子張了張嘴,喃喃道:
    “完了,玩兒大了……”
    如果說這兩人剛才的動作隻是試探,麵對攻擊,主要還是以閃躲為主,遠沒到拳來砍手、腿來剁腳的殘暴程度,那現在,就是真正的生死一線間的對決。
    兩人都是身法瀟灑、動作淩厲的高手,打起來自然是精彩的,如果在這兒打的不是他們而是其他人,胖子當然沒意見,甚至還樂見其成。可惜,現在對打的兩人都是他家的崽,打壞了哪個他都受不了。
    跟無邪和胖子的擔心不同,張海客倒是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他見過張千軍起乩的模樣,但沈瑾清跟張千軍還是有所不同的,他望著張啟靈和沈瑾清的動作,忽然開口道:
    “族長是故意的,這位叫沈瑾清的,應該沒跟人真刀真槍地拚殺過吧?”
    張家的功夫,都是以粽子為假想敵的,殊死搏殺,自然是要多狠厲有多狠厲,而沈瑾清,她雖然有功夫,卻沒有那樣的殺心,動起手來當然束手束腳。
    他能看出來,作為對手和半個師父的張啟靈肯定更能看出來,所以才會強逼著沈瑾清盡全力,剛才那一下,刀幾乎是架在脖子上往下壓,被人逼到這樣的險境,再好的脾氣也該壓不住火了。
    何況沈瑾清此刻還是被附身的狀態,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意識不清,是很難保持理智的,動輒就會失控。
    隻不過,沈瑾清好像格外的清醒,清醒得簡直不像是身處起乩狀態的人……
    “你沒在道上聽說過她的名號?憑她的手段,還用得著跟粽子真刀真槍地幹?”胖子嗤笑一聲回道。
    話雖這麽說,但他還是沉著眉望著那兩人,生怕這倆打出事來。
    無邪見狀搗了一下胖子的胳膊,示意他看門口:
    “放心,有人看著呢。”
    胖子抬眼望去,不知何時,黑瞎子已經站到了門口,正抱臂觀戰,見他們看過來,黑瞎子微微歪頭,目光越過院中打得正火的沈瑾清和張啟靈,徑直落在並排的無邪和張海客身上。
    他看著那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向無邪輕輕挑眉,用表情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無邪聳肩,朝正在打架的兩人輕抬下巴,示意他這時候還是那倆更重要,黑瞎子輕笑一聲,收回目光,繼續靠在門邊觀戰。
    胖子表情一收,明顯放下心來。
    就在這時,一旁的張海客看著戰況,忽然出聲道:“快結束了。”
    “嗯?”
    胖子側頭看去,無邪搖了搖頭,輕聲道:
    “體力。”
    起乩可以讓力量和速度都大幅加成,但有一樣卻無法改變,那就是體力。
    體力的差別來自於先天的肌肉纖維類型差別和後天的訓練程度差距,即便能一時透支,但人體機能是有上限的,終究還是無法持續超越生理極限。
    果然,就在他話落的瞬間,場上的情況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