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過得飛快，好像一轉眼就過了好大半。
    明明才過年沒多久，好像又要過年了。
    我們這個樓盤兒已經在做清盤活動，其實也都賣的差不多了，隻是為了迎合新樓盤在開放著。
    因為都是同一個名稱，隻是所在的地區不一樣，有的人會跑到這裏來詢問新樓盤的動靜。
    2014年，我們在金陽拿下了一塊地，這塊地不大，但最終是在我們能承受的範圍內。
    老龍一開始還覺得有些遺憾，但後來在開發的過程中也覺得王浩的未雨綢繆沒錯。
    大資金固然會帶來大回報。
    但同樣也會讓人深陷泥潭，永世不能翻身。
    所以……當一個同行的不幸遭遇傳到業界時，老龍的感慨也就更多了。
    追悼會安排在這個同行的老家，我們之前也有一些交集，雖然不多，去送他一程也是一種同行的默契和尊敬。
    因為這個人平時並不討嫌。不願意插手人家的事，也不會惡意打壓弱者。
    老龍和王浩在樓下等我，我換好得體的衣服下樓。
    王文軒已經是滿屋子爬了，還不是走得很穩當，但今天正好見證他真正第1次走一段遠路的過程。
    當時王浩站在門口，房門開著，但家裏的暖氣開得很足，即便外麵的冷風吹進來也不會覺得冷。
    隻會有一種新鮮空氣流通的舒適。
    王文軒大概也感覺到，離開他的舒適圈，抱著兩個玩具，從地上爬起來就往王浩那個方向走。
    嘴裏還喊著“爸爸”“爸爸”。
    王浩扭頭。
    那個時候我已經出電梯，我和王浩眼神在空中對視，我們兩人都很默契的沒有說話，害怕打擾孩子走路，害怕嚇到他。
    直到他走到王浩麵前去。
    一把抱住他的腿。
    王浩了這才興奮的把他抱起來，做了一個舉高高的動作，拋到上空又接著他。
    小家夥被他逗的咯咯大笑。
    “唉，爸爸在這兒，我兒子這麽厲害，剛剛走了這麽長一段路，好厲害。”
    我也迎上去。
    保姆阿姨說：“看這樣子應該是要走穩當了，軒軒長大嘍，走路了以後個子會飆得更快，說不定十一二年就能有你們肩膀高了。”
    “不著急，慢慢長。”
    王浩抱著他舍不得鬆手。後來他死活不跟我們分開，保姆阿姨帶不走，我們隻好把他一塊給帶上。
    車上。
    老龍坐在副駕駛，我和王文軒在後座。
    老龍說。
    “唉，其實鄭哥也挺慘的。好不容易混到今天這個地步，誰知道……唉，還是老王想的周到，要不然現在混不走的人就是我們了，那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媽的，現在他們怎麽不說銀行低息貸款了？隻要樓盤能放出去，隻要他們放點款，馬上就能看到營收，馬上就能把這個大窟窿給填上。
    工人也能得到工資，銀行也不可能拿不到錢，他們還可以得到一筆不小的利息。
    什麽買賣能有這個穩定？
    &nd就偏偏是這麽穩定的事情給搞廢了！！！！”
    “政策問題不歸我們管，有這個想法來看看，沒有就算了。今天送他最後一程，其他多餘的就別提了。”
    王浩說。
    “是，你說的沒錯。”
    我們開車到鄭哥老家都花了一個多小時，主要是下了雨路滑不太好走。最後一條路段居然還是黃泥巴路。
    我們的車子開不過去，隻能找一個地方先把車子停下。
    剛下車就被人家主人家叫住。
    “唉，你們是幹什麽的？車子怎麽停在我家門口？”
    這人說話不是很客氣。
    在農村，很多人有這種相對不太識大體的做法。比如說車子放在他家門口他就覺得是占了他家的位置。
    其實無外乎就是想從中拿點錢。
    我們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心煩。
    王浩於是給他發了一支煙。
    “大哥，不好意思，我們要去鄭家一趟，就是辦喪事的那家。上麵的路不好走，我們隻能把車子暫時停在這放一段時間。不會很久的，也不會耽誤你們出行。”
    “哦，鄭家啊？就是那個鄭老板家？”
    “是的。”
    “嗐，我們也要過去，但是你們這個車子……”
    “你看看我在這兒停一停給你多少錢合適？”
    “誒，怎麽就收到錢了？我也不是需要錢，我……”
    “大哥，應該的。你行個方便。”
    “誒，既然你都這麽說，那你給我一百塊錢就行了。”
    一百塊。
    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段還真是……挺會宰人。
    我和老龍互相對視，但都很默契的沒說過一百塊錢能搞定的事兒咱們也不會太計較。
    給他就給他了。
    這下可以放心出行，王文軒被王浩抱了去，這個路段很難走，幸好我穿的是粗跟的高跟鞋，但鞋底早就已經髒的不行。
    褲腿也都髒了。
    老龍一直念叨。
    說：“還是很多年前走過這種路，從這些小地方拚出去不容易啊，唉。”
    我們都有這樣的感慨，隻是現在不想迎合，這話題要是說下去很容易淚目。
    老龍把我們買來的火炮和花圈給來接我們的人。
    王文軒的耳朵被王浩捂著，火炮劈裏啪啦作響，我都被跳過來的渣子彈在褲腿上，有點疼。
    一直到火炮聲結束。
    王浩才問：“彈到沒有？疼不疼？”
    “沒得事，小問題。”
    有人過來安排我們吃飯。
    這就是最普通的壩壩宴。廚師一條龍服務，但是當地的村民也都在幫忙收碗，收拾桌子什麽的。
    我們三個找了個居中的位置坐。
    來這裏的不止我們三個，還有一些其他的同行，有的和我們想法差不多，覺得人家最後一程來送一送。
    有的就是純粹來看個笑話。
    有人拎著酒過來，把我們這邊其中一個人叫走，坐在老龍旁邊。
    把酒瓶子往桌上一放就說。
    “王總，王太太，龍總，你們也來了？”
    我們紛紛和他一陣周旋寒暄。都是在走過場。
    “哎呀，沒想到你們會來，既然今天碰到了那就是我們的緣分。
    之前我就聽鄭哥說過你們的光輝事跡，哎呀，兄弟我對你們很是敬佩啊，做夢都想成為和你們一樣的人物，所以，我一直都在以你們為榜樣幹實事，希望能把企業發揚光大，為我們整個省的經濟發展做點兒小貢獻。
    今年情況還不錯，我們公司的業績也是超預期的。
    就是不曉得王總和龍總有沒有合適的項目，讓張某有機會和你們合作一次，和你們學習學習？”
    “咳咳咳。那什麽，張總，今天這個場合不太適合說這些。”老龍直言，盯了一圈四周，再道：“主人家的事兒為重，主人家為重。”
    “啊，對對付，也是這個理。那咱們吃著喝著，一會兒咱們找個合適的地方再說。
    我現在就讓他們訂一個好的包房，一會兒咱們挪步？”
    “張總，實在不好的意思，實不相瞞，我們三個一會兒還有別的事兒，早就已經安排好了，不好調整。你多擔待。”
    他神色一沉。
    老龍拒絕的很明顯，但他又不想死心。氣氛有點兒尷尬。
    他於是推到明天：“哦，好好好，那就明天，明天我也有時間的，如何？”
    “不好意思，明天我和我太太要回老家一趟，也是提前就安排好的。到時候有時間有機會再說。”
    這次是王浩提的。
    對方臉色更黑了。
    但也不好說什麽，最後隻能尷尬的退場。
    老龍說：“也不看看今天是什麽日子，媽的幹點事兒都分不清場合。就這種誰敢和他們合作？
    有毛病的人才敢上。反正老子是不敢。”
    “行了，吃飯吧。”王浩說。
    “嗯。”
    後來我們吃完飯進了屋，四處看了看。這房子雖然是之前建的平房，也沒什麽大的改動，設計一般，但是裏麵的裝修卻是很新的。
    鄭哥爸媽跟丟了魂舍得。接受不了兒子沒了的事實，一直跟我們說：“我家兒孝心好啊，前年才把房子裏裏外外重新給我們裝過，還說要重新掀翻了再給修一棟，是我和老頭子攔著才沒讓他動的。
    誰知道老天爺這麽無情！老天爺不開眼，老天爺不開眼哦！！！”
    老人說著說著又哭。
    我們聽著也很難受，王文軒還有點兒待不住，大概也能感受到氣氛太沉，一直嘰嘰咕咕的要出去。
    王浩叫我。
    “媳婦兒。”
    我湊近。
    他用眼神暗示我把之前準備好的錢紅包拿出來。
    我趕緊摸出來。
    老龍也給了一個。
    我遞給老人家。
    老人家的第一反應就是還回來。
    “年輕人，我們不收你們的錢。這麽多，太重了，我們不要，我們不能要啊。”
    “拿著吧孃，叔叔，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我們之前和鄭哥也有些交情。出了這事誰都不願意看到，但是還得往好的地方想，還是要繼續過。
    畢竟還有小孫子小孫女，你說是不是？怎麽著也要幫鄭哥把孩子拉長大呀！”
    “這應該是他自己的事兒！應該他自己的事兒啊！！！如果是我代替他去死多好。讓我去多好？！！我這麽大年紀，我無所謂，我兒子還年輕，他還年輕啊！！！這麽想不開，讓我們怎麽過，怎麽活唷？！！”
    這個話題讓人很難受，很沉重。沒有人願意看到這一幕，尤其是我們這些當父母的更是痛心。
    “孃，叔叔，大家互相幫忙是應該的，你放心，這個錢我們不上賬，就是單純給你們的，給娃兒的，這個家的開銷還很大，我們能做一點是一點。
    你們拿著讓鄭哥放心~~”
    後來老龍也說了幾句，咱們把錢給出去了。
    我拿了三萬塊錢，老龍少點，也給了兩萬四。
    鄭哥這個窟窿，之後還得查封公司和固定資產。
    但王浩算了算，應該能給他們留下一套城裏的房子，但現在住的那一套別墅的拍賣。
    幸好這還不算是最糟糕的狀態。
    想想辦法，過個普通日子還是可以。就是孩子還小，還在讀書。
    最大的也才高二。
    小的那個才六年級。
    我們見不得這麽淒慘的場麵，給完錢後就離開了。
    老龍都看流淚了。
    “唉，唉。”
    連連歎氣。
    “都不知道這兩個孩子怎麽搞？嫂子怕是要重新找個男的，娃兒些老人些就沒法子了。
    唉。
    鄭哥怎麽舍得唷？
    一個高二，一個六年級。以後沒錢，沒了爹，家都沒了。
    怎麽搞？”
    “各自有命，我們隻能做我們能做的，其他的都得靠他們自己。”王浩說。
    “高二還行，這要是都兩三歲才更可憐。即便是兩三歲也要過。”
    “唉！”
    我在後座抓緊王文軒的手，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我在心裏想著：老天爺，我們可能少掙點，不該拿的也不會拿。希望你保佑我們一家人可能平安健康。我們隻要平安健康就好。
    回去的路上經過一家洗車店，剛剛我們在那邊也沒怎麽吃，有點餓，旁邊就是一家飯店我們四個人進了飯店吃飯，等洗車店的給我們洗車。
    吃的竹筍菌子火鍋。
    清湯的。
    王浩搞了兩碗辣椒水過來。
    “我的呢？”
    “自己去做。”王浩說。
    “誒，你這個人~~你，你重色輕友你！”
    “我要是重友輕色就不正常了。”
    “懶得和你說。”
    他自己去搞辣椒水了。
    王文軒現在每頓都會吃大半碗飯，要麽王浩喂，要麽我喂，我們兩個不在的時候就是阿姨喂。
    王浩讓我先吃，他用了這個菌湯泡了一碗飯，吹涼一點兒一口一口喂他。
    我也不扭捏，趕緊扒了一晚上換他吃，我喂孩子。
    “給他搞點蔬菜。這個白菜可以哦，應該是本地的，甜的很。”
    老龍夾了一些給我。
    “兒子，你說謝謝龍叔叔。”
    我教兒子說。
    他自然是說不到。
    但是他會“叔叔”和“謝”的口音。
    叔叔是平常小靜小野經常喊，有時候他對著王浩也喊“叔”這個音，每次王浩都要糾正半天，讓他叫“爸爸”。
    但管不了太久，小靜小野出現他就跟著現了原形。
    搞得王浩直說“叔就叔吧，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