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一言不發，隻靜靜看著他。
    常隆卻誤以為他這是心虛了。
    他更加相信自己聽到的傳聞，語氣篤定道：“我說的都是實話，不信你們問他啊。”
    “不用問。”楚嬌嬌的聲音格外堅定，“我師父不會當叛徒，也不是貪生怕死的人，他就是當之無愧的玄門第一人！我相信他。”
    “你相信有什麽用？”常隆冷嗤，“你是他徒弟，當然替他說話，百年前的玄門大亂，在場所有人的宗門幾乎都滅絕了，後來隻能憑借先輩留下來的書籍自學，隻有他。”
    他指著清風，“隻有他還活著，不然的話，你以為你們幾個憑什麽能夠學到那麽多失傳的術法。”
    “因為你們白雲觀出了個貪生怕死的人，所以才能傳承下來。”
    他表情譏諷，“我們的先輩是不如他會跑，要是他們也跑了的話，我們如今也會是很厲害的玄師。”
    “哦不對，要是他們也跑了的話，天昊那些邪修根本就不會被消滅，那恐怕也就沒有如今的玄門了，能不能有現在的安定生活都不一定。”
    景墨握著拳頭，惡狠狠地瞪著他，“你胡說！”
    師父不可能是那樣的人！
    他氣不過，拎起拳頭就想揍他，然而還沒碰到，一隻手就截住了他的手腕。
    是清風。
    他淡淡道：“毆打道友，我就是這麽教你的？”
    “師父……”景墨一臉的不服氣，但還是被盛鈞給拉開了。
    盛鈞低聲道：“你這一拳頭下去，師父就算不是，也要被人誤會是真的了，你現在打他，隻會讓人覺得是我們心虛。”
    “可是師父明明不是那樣的人。”
    “我知道，我們都知道。”
    但當年的最後一戰，師父確實沒有參加。
    其中的原因，他們沒人知道，這也是他這一生唯一引人揣測的汙點。
    隻是之前大家都不敢當著他的麵說，沒想到，今天被常隆給說了出來。
    他從沒有懷疑過師父，但師父也從來不解釋。
    這一次，清風依舊沒有解釋。
    他看著常隆，說道：“這場比賽，我贏了。”
    “從今日起，所有玄門中人，全力訓練，我會的術法，會全部教給你們，我的徒弟學過什麽，你們也能學到。”
    說完他就直接走了，留下屋子的人，一個個都麵露驚喜。
    他們傳下來的術法都不全，如果能學到清風道長的，那他們豈不是能更上一層樓？
    就連常隆都沒想到他會這麽說，愣了下，咬了咬唇，執拗道：“他這是什麽意思？是不是心虛了？”
    他師父說：“你快閉嘴吧。”
    聲音已經不像之前那麽有勁了，他心累，怎麽會教出這麽一個徒弟來啊。
    他們都在為即將學到的術法而歡喜。
    楚嬌嬌看著他們，抿了抿唇，悄悄跟了上去。
    清風的房間每天都有人打掃，很幹淨。
    他坐在桌前，在紙上寫著東西，寫完一頁，他忽然頭也不抬道：“進來，在外麵走來走去的做什麽。”
    話落，門就被推開了，一顆小腦袋探了進來。
    楚嬌嬌“嘿嘿”一笑，“師父，您真聰明，您怎麽知道我在外麵呢。”
    清風沒好氣道：“我又不是聾子，過來研墨。”
    “哦哦。”楚嬌嬌立刻上前，拿著墨條輕輕轉動著。
    清風已經活了一百多歲了，那時候的人還是用毛筆寫字的，他至今都沒改掉這個習慣。
    楚嬌嬌小時候就經常幫他研墨。
    那時候她還沒桌子高，還得站在椅子上，如今已經可以站在地上研墨了。
    她磨墨，清風寫，氣氛很是靜謐。
    一直寫到晚上，清風才問道：“不問問我？”
    楚嬌嬌搖頭，“不問，我的師父才不是那種人，他沒去，肯定不是他自己不想去。”
    清風扯了扯嘴角，有些苦澀和複雜，到底是什麽，楚嬌嬌也分辨不清楚，就覺得心裏酸酸的。
    她耷拉著腦袋，歉疚道：“師父，對不起，早知道會這樣，我就不來嘚瑟了。”
    要不是她想來吹牛，也就不會有這麽一遭事了，平白害得師父被罵。
    見她這樣，清風抬手就在她腦袋上敲了下。
    楚嬌嬌“哎呦”一聲，抱著頭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賣慘。
    清風不吃這套，白了她一眼，說：“胡思亂想什麽，師父我是那麽脆弱的人嗎？就算是今天不來，別人要說的話，也總會說的。”
    他神色自若道：“其實那件事也沒什麽不能說的。”
    話落，嘎嘣聲忽然傳來，扭頭一看，就見楚嬌嬌抱著瓜子嗑著，一副準備吃瓜的樣子。
    清風嘴角抽了下，他當初到底是抽了什麽風，為什麽要收這小丫頭片子當徒弟啊。
    偏偏這收徒還是他自己想盡辦法求來的。
    當初是用會算命就能想吃什麽瓜就吃什麽瓜來誘惑她同意當他徒弟的，如今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咬了咬牙，忍著敲她的衝動，那些壓在他心裏很久的話一下子全說了出來。
    “當年大戰前夕，你那幾位師伯，我的師兄們，他們算出來玄門百年後將會有一劫，所以就讓我留下來，免得百年後玄門無領頭之人。”
    “於是，他們把我迷暈，困住，等我醒來的時候，就傳來了他們和天昊同歸於盡的消息。”
    說到這裏，他有些悵然，偏開頭，他哪裏是那麽容易被迷暈的人，隻不過是對師兄們從不設防而已。
    他從未想到，他家人一般的幾位師兄，會在大戰前拋下他。
    看到他有些發紅的眼睛，楚嬌嬌嗑瓜子的動作停了下來，歎了口氣，說：“大人總是喜歡做自以為為你好的決定。”
    清風扭頭看著她，“你又懂了？”
    楚嬌嬌點頭，“那當然啦，不就是他們其實也舍不得你出事嘛，想讓你活著，再加上有百年後的劫難，順理成章就把這個活著的機會留給你了。”
    “但是他們從來沒有問過你是願意活著，還是和他們共同赴死。”
    “哦，其實也不一定就是赴死，師父這麽厲害，百年前要是你也上場的話，說不定大家都活著呢，天昊死得透透的，哪裏還有百年後的大劫啊。”
    “歸根到底，這一切啊，都是因果循環，躲不開的。”
    “所以師父，其實您也不用傷心的，師伯他們這不是還在地下呢嘛，等下次決戰的時候，您把他們也綁起來，讓他們在一邊看著，也體會一下隻能看不能幹的滋味兒，急死他們！”
    道理都懂，就是這最後的法子是清風沒想到的。
    想象了下這個畫麵，別說，還挺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