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標拿起簽條，小心翼翼地打開。
    一個畫著圈圈的死字驀然進入他的瞳孔之中。
    他的表情先是一緊，接著一沉，最後強裝鎮定，擠出燦爛的笑容，將死簽展示出來：
    “盲蛇，為大家奉獻的機會，你沒了。”
    “是不是，口水南都說了，我要走運啦，抽中的是個死字。”
    “傻標，你真不夠義氣，該拿我這張嘛，搶那張幹嘛呢？”
    盲蛇假惺惺地責怪，其實心中卻在竊喜。
    出來混就是這樣的，麵子大過天。
    就是心裏再不情願，也不會當著大家的麵丟臉皮，一個個虛以委蛇，卻標榜忠義，各個充勇裝大。
    其實，傻標掌心中的死簽都快捏碎了，但是抽生死簽的建議是他提的，不可能再推脫。
    他扭頭對手下道：“叫所有兄弟去水房旁抽簽，誰抽中死簽，帶過來。”
    十分鍾後。
    “標哥，大頭抽中了死簽。”
    傻標頭馬屁麵光走過來回複，他身旁站著一名小弟，方頭方腦，麵容普通，但是身材健碩，肌肉發達，一看就是個打仔。
    “好，大頭，你準備下，三日內趕絕陳世賢。”
    傻標瞥了大頭一眼，一揮手吩咐。
    大頭卻站在原地，腳都沒挪窩。
    “怎麽，有意見？”
    傻標眉毛一挑，鼻孔撐得更大，看起來有些駭人。
    “標哥，我還有三個月就出獄了……”
    大頭的話還沒說完，傻標直接一腳踹過去，罵道：“叼你老母，嘰嘰歪歪說這麽多。”
    “三個月就出獄了不起？”
    “抽中了死簽，就是三天也得辦。”
    “我們洪興沒有孬種！”
    大頭憋屈地垂著頭，一言不發。
    “大頭，你以前是跟大佬B的，拳擊賽拿過金腰帶，用怕他陳世賢一個拔了牙的老虎？”
    “你放心，這個任務是幫全社團做的，我們全都頂你。”
    傻標一個眼神過去，馬屁麵光立即遞上來一個報紙包著的物件。
    他接過物件，遞給大頭。
    大頭打開來一看，裏麵竟是一把兩指寬的剔骨刀，顯然是從後廚偷來的違禁品。
    “標哥，這可是違禁品，要是被抓，我這輩子都出不去了。”
    大頭看著泛著寒光的利刃，心中一驚，十分為難地道。
    赤柱之中，用刀具的不少，但是都是自製的，基本上牙刷柄、勺子、樹枝、玻璃等打磨一下，就是一把武器。
    但是一旦用了正兒八經的刀具，比如後廚的小刀，洗衣房的剪刀，工具房的螺絲刀等等。
    一定會被獄警盯死。
    一來是這些刀具的殺傷力要大很多，二來，這算是獄警監守不當，失職。
    同樣，法庭在量刑的時候，也會從重。
    “大頭，你抽中死簽，要是不做，信不信，明天連倉門都出不去，別壞了規矩。”
    傻標瞪著眼珠子，威嗬。
    接著他恩威並施，繼續安撫道：“你隻管去做，社團會幫你收尾，別的事不用你考慮。”
    “如果你出事，十萬安家費。”
    “如果辦成了，五萬路費，送你風光出獄，事情我找人扛。”
    “嗯。”
    大頭一臉無奈，沒有再說什麽，老老實實地拿起報紙包裹的凶器，離開。
    以前他老豆進墓地山前就跟他講過，一入江湖深似海，從此半點不由人。
    他是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
    七八年前，他跟著大佬B從慈雲山起家，一路幫他打進銅鑼灣，撐大佬B上位，成為了洪興銅鑼灣摣Fit人。
    結果聽信大佬B的鬼話，替他頂罪，說好的請律師幫忙輕判，最多三年，出來就捧他當洪興紅棍，結果卻被判八年。
    八年來，大佬B不聞不問，一次也沒來看過，承諾的紅棍，也是遙遙無期。
    聽外邊的兄弟說，往日同是四九的陳浩南成了大佬B麵前的紅人。
    蹲苦窯的八年，大頭早就看清了社團的虛偽。
    所以一直縮著脖子，盡量不在赤柱顯山露水，想著出獄後，盤個報攤，踏踏實實過日子。
    沒想到，臨近出獄，居然抽中死簽，要去刺殺陳世賢。
    江湖規矩，不做，是死。
    做了還可能有活路。
    大頭搖搖頭，苦笑一聲，將凶器裹住藏到後腰，眼中滿滿的不甘和無奈，融入人群之中。
    “放風結束，回倉！”
    獄警猛吹哨子，操場上的大喇叭響起了回倉的音樂聲。
    一眾犯人，老老實實排好隊，陸陸續續地進入各自的倉中。
    2號監倉。
    “賢哥。”
    “賢哥。”
    陳世賢一回到監倉，整個監倉的人，對他的態度已迥然不同。
    現在，他不但掀了東星大傻的攤，還安然無恙地從無人性辦公室回來，而且還有了大圈龍當靠山，今非昔比。
    “賢哥。”
    盧家耀也有樣學樣，一抬手，笑眯眯地打招呼。
    “小子，你很醒目嘛。”
    陳世賢走上前，輕輕一拍盧家耀的肩膀，嚇得他臉都青了，整個人縮成一團。
    看這驚恐的樣子，陳世賢樂了：“不用驚啦，我不吃人的。”
    盧家耀畏畏縮縮地點點頭，正眼都不敢看一下。
    不驚是假的。
    一拳把大傻打廢，捅人108刀什麽事都沒有。
    這樣的狠人，怎麽會不驚啊！
    “聽說你是學設計的？”
    陳世賢看他還是緊張，於是轉移了下話題。
    “是，我是港島大學設計學院畢業的，在外貿公司上過班。”
    盧家耀一五一十地回答。
    “是個人才來的，出獄後要是找不到工作，可以來找我。”
    陳世賢笑著拍了拍盧家耀的肩膀，留下一句話，讓盧家耀一臉懵逼。
    乜意思啊？
    自己都還在蹲苦窯，出去找他，有用嗎？
    陳世賢一走。
    鍾天正一臉恨鐵不成鋼地皺眉訓道：
    “阿耀，你醒目點啦，人家叫賢哥，你也叫，有沒有帶腦子啊？”
    “正哥，不能叫嗎？”
    盧家耀撓撓腦袋，懵懂地問。
    “丟，新豬就是麻煩。”
    鍾天正吐槽了一句，又開始教育起來：“再告訴你一條赤柱生存法則。”
    “在赤柱，不要隨便站隊。”
    “今天不知明天事，別看陳世賢今日風光，明日說不準就下去賣鹹鴨蛋了。”
    “不會吧……”
    盧家耀看著陳世賢意氣風發的背影，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