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是我,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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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池霄說,他這幾日不想見她?
聽到墨九這話,薑初霽還未及做出反應,身旁的茯苓先急了起來。
“墨侍衛你說什麽?我們小姐這麽晚專程過來,國公大人怎麽會……”
茯苓是真想不明白,那位國公大人之前不是很重視他們小姐的嗎。
之前就因為一句小姐怕疼不肯塗藥,他便親自來相府替小姐塗藥。隻字沒提喜歡他們小姐,眼裏卻都是在意。
可如今小姐主動登門,對方卻拒而不見。
薑初霽見狀,抬手輕輕擺了擺,示意茯苓不要著急。
墨九深吸一口氣,似是下了很大決心,咬咬牙道:“薑二小姐,這確實是我們大人的吩咐。或者,您要是有什麽話,需要我代為轉達給大人嗎?”
聞言,薑初霽嘴角輕輕一動,眼中卻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她身姿筆直,神色淡然地說道:“不必了。既然國公爺不想見我,那我便回去了。”
話音剛落,她便沒什麽猶豫,直接帶著茯苓轉身離開。
看著少女離去的背影,墨九下意識抬手想要阻攔。可最終還是記著主子的吩咐,張了張嘴,但什麽也沒說。
回到馬車上,茯苓依舊在一旁憤憤不平,嘴裏嘟囔著:“小姐,那位國公爺怎麽能這樣對待您呢?”
“小姐您說,太子殿下、九皇子殿下,甚至還有那位裴世子,哪一個不是將您放在心上?小姐要是去找他們,他們必定歡喜得不得了,結果國公爺卻…… ”
“要不小姐,下次國公爺來找您的時候,奴婢也把他攔在門外吧,就說小姐不想見他,讓這位國公大人也受受這委屈!”
薑初霽聽了,不禁莞爾。
茯苓跟她相處久了,以前還畏懼什麽旁人的身份權勢,如今連這般大膽的話都敢說。
不過,這也恰恰說明,自己平日裏給足了身邊人安全感。
其實,薑初霽心裏並沒有覺得生氣。
以她對墨池霄的了解,墨池霄做什麽事,一定有自己的理由。他既然說不想見她,肯定有不想見她的原因。
隻是她現在不知道,這原因是什麽罷了。
但這也不重要。
他若是想見她,自然會再去找她。
這段時間,她周旋在這麽多人之間,做了這麽多事,也累了。
趁著相府如今清靜,宮中也似乎風平浪靜,她正好也休息休息。
就在薑初霽乘坐馬車返回相府之時,國公府內一片靜謐。
書房。
暮色如硯中殘墨,透過雕花窗欞滲入書房,將檀木書案上幹掉的筆跡浸得愈發幽深。
墨池霄端坐案前,眉骨如冷月出雲。
眼上覆著的素白紗布在昏光裏泛著冷調的青,像是新雪落在枯枝末梢。
卻無半分孱弱之態,倒似千丈雪淵下經年不化的幽深冰髓。容貌依舊俊美無儔,神色平靜如水。
男人搭在鎮紙上的手指骨節分明,指腹緩緩摩挲著一塊茶杯碎片的邊緣。
熏爐裏,一縷沉水香嫋嫋升騰,煙霧如絲如縷,蜿蜒著攀上他垂落的發梢。
墨池霄聽聞墨九推門而入的聲響,盡管眼前漆黑一片,他卻憑借著聽覺,依舊辨明了墨九的方位。
緩緩抬起頭,薄唇輕啟:“她走了?”
那聲音低沉而平靜,聽不出太多情緒。
墨九深吸一口氣:“……是。”
他的目光落在自家主子那被紗布蒙住的雙眼上,心裏帶著幾分不忍。
墨池霄頓了頓,又淡淡問道:“她有問,我為什麽不想見她麽。”
墨九咽了口口水,如實答道:“沒有,薑二小姐直接就走了。”
這回答也在墨池霄的預料之內。
她那般隨性又有小性子的人,怎麽會在聽到他說不想見她的時候,還追問原因。
她一定會直接轉身就走,連半分猶豫都不會有。
墨九看著自家主子不發一言,終是忍不住道:“爺,為什麽不直接告訴薑二小姐,您眼睛受傷的事情?”
他們這次離京,是奉陛下旨意去審一樁牽連頗廣的受賄案。前夜去緝拿一個重要證人時,對方卻冷不防拋出毒粉想要逃脫。
他們大人當時為了救下在場的一個孩童,雙眼卻被那毒粉灼傷,造成短暫失明。
大夫說,想完全恢複至少十天。
墨九也不明白,他覺得自家大人一定是想見那位薑二小姐的。可人家找過來主動要見他,大人卻直接拒而不見。
要是告訴薑二小姐實情,說不定薑二小姐還會心疼,進來照顧大人,甚至今晚就不走了呢。
墨池霄卻隻吐出三個字:“下去吧。”
待到書房又隻剩下自己,墨池霄才緩緩將那枚碎片握在手心。
燭火倏然晃了下,似有所感地仰起頭,月光順著他高挺的鼻梁淌入唇畔。
他並不希望,自己這副樣子出現在她的麵前。
在她眼裏,他是無所不能,能幫她解決一切麻煩的,就好。
他怕她擔心。
也怕她,不擔心。
…
墨池霄回京的第一晚,沒有來。
第二晚,她去找他,他沒見她。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墨池霄都沒有出現。
第六天,傍晚時分,天空像是被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迅速遮蔽。鉛灰色的烏雲層層堆積,密不透風,壓得人喘不過氣。
秋風裹挾著潮濕的氣息吹來,樹枝在風中微微晃動,空氣中彌漫著沉悶的味道,一副風雨欲來的征兆。
入了夜,沐浴之後,少女長發如瀑般垂落在身。在燭火的映照下,坐在床榻上看書。
起初,隻有幾滴雨珠悄然打在窗台上。漸漸地,雨勢逐漸變大,雨滴變得密集起來。
不多時,狂風呼嘯著席卷而來,吹得樹枝劇烈搖晃。緊接著,一道刺眼的閃電如利刃般劃破濃稠的黑暗天幕。
那閃電白得奪目,刹那間照亮了整個世界,將庭院中的一草一木都照得清清楚楚,連樹葉上的脈絡都清晰可見。
薑初霽下意識眯起眼睛,被這突如其來的強光晃得有些眩暈。
緊接著,那雷聲滾滾而來,震得窗戶都嗡嗡作響。一道冷風陡然灌進來,將屋內的燭火都吹滅,整個屋子裏瞬間漆黑一片。
她呼吸一滯,摸著黑赤著腳下床,想去把窗戶關嚴。
隻是關窗的時候,手有些抖。
摸了好幾下,也沒摸到插銷的位置。
就在這時,又一道閃電毫無預警地劈下,慘白的光芒在一片漆黑中乍現,映照出少女略顯蒼白的臉。
薑初霽知道,接下來又是一道驚雷。
她屏住呼吸,後背抵上冰涼牆麵,想要先伸出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雷聲在雲層深處轟鳴翻滾,由遠及近而來,裹挾著天崩地裂的氣勢。
她控製不住轉身,卻猝不及防撞進了一個寬闊而潮濕的懷抱。
驚雷在耳邊炸響的瞬間,熟悉的氣息鋪天蓋地般將她包裹。男人浸透寒雨的衣襟貼著她發燙的耳垂,掌心卻先一步覆上她耳廓,將她按在他的胸膛。
“……是我。”
他在黑暗中撫上她的臉。
“是我,不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