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何謂武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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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場內,所有人都在為這場精彩的比試歡呼著,喝彩聲直入雲霄。
“看到沒有,這是我徒弟。”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樂嗬嗬地指著擂台上拄刀而立的盧烈,大聲朝旁邊人叫喊道。
盧烈咧著笑臉,向四周看台轉著圈抱拳示意。
李澤嶽也抬起了雙手,輕輕鼓掌。
這一次的武舉著實精彩,這幾位年輕人各有所長,尤其是他相中的那譚塵,那股空了大就認輸的灑脫勁,再也挑不出第二個人了。
明明自己最後的殺招被人躲掉了,還能恬不知恥地來一句“不好意思,差點把你給殺了”。
這不要臉的精神,更是給李澤嶽一種找到知己的感覺。
歡呼喝彩聲終於漸漸停歇。
李澤嶽緩緩起身,站在了皇帝身旁。
看台上數千道目光瞬間聚集到李澤嶽身上,他們知道,最後總歸是需要這位主考官講話的。
“今日武殿試,勝負已分,名次已定。
諸君皆國之幹城,當以忠勇為本,懷報國之心,存守土之責。
百進士者,可待皇榜;
前三位者,明日傳臚大典,太元殿唱名。
名次雖分先後,然皆身負社稷之重望。望諸生矢誌不移,於戎馬征程中,奮身效命,立不世之功。
上酬君恩,下安黎庶,勿負所學,勿怠所托!”
李澤嶽衣衫輕舞,負手朗聲道。
盧烈站在擂台上,其餘武進士們都在自己位置上站起身子,朝禦座位置俯身施禮。
“吾等定不負所托!”
李澤嶽微微頷首,又後退一步,朝皇帝施了一禮,這才慢慢退回自己的位置。
接下來就是繁瑣的結束儀式了,由禮部官員操持,沒有他什麽事情。
然而,就在這時,
此南麵看台上,十名身著墨綠朝服的身影卻緩緩站起。
“陛下,外臣有事啟奏。”
北蠻使團正使,北蠻樞密院副使,白樺朝華蓋下那道明黃身影俯身道。
極為突兀,聲音極為清晰地回蕩在會場中,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皇帝極細微地皺了下眉頭,與白樺對視著,輕聲道:“講。”
“今日觀貴國武舉,實在是群英薈萃,龍爭虎鬥,每一位武進士都著實悍勇,無愧大寧大國風範。
大寧以武立國,我魏國也尚武成風,恰巧本使團內有一名我大魏年輕英才,自幼習武,也極為仰慕中原武學。
今日正好逢此盛事,在座又有如此多大寧少年英雄,何不讓他出手一試,以武會友,算是為此次盛會做個添頭,加深寧魏兩國的感情。
外臣有此提議,實在唐突,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白樺俯身拱手,緩緩說道。
北蠻使團中,木章給吾楊使了個眼色。
吾楊會意,連忙走到白樺身邊,一同朝皇帝俯身施禮。
數千人的演武場鴉雀無聲,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張著嘴卻不敢出聲。
江湖人最有血性,若不是在等著陛下的回應,他們早就嗷嗷地開罵了。
什麽東西,這是在大寧京城,天子禦前,還敢如此狂悖,豈不是視我等無物?
廣闊的會場上,一時寂靜無聲。
皇帝輕靠在龍椅上,手指在扶手上磕了兩下,看了眼看台上群情激憤正眼巴巴看著自己的江湖人們,又看了眼依舊俯身的兩個北蠻子,隻覺得有些好笑。
他自然是一眼看出了北蠻子的算計,他們公然提出挑戰,想要挑起在場江湖人的氣憤,逼得自己不得不答應他們的請求。
隨後他們會派出那個叫吾楊的年輕人,吾侗的義子,想來是有幾分實力的,既然此時敢請戰,就一定有打敗盧烈的信心。
隻是,皇帝無論如何都有些無法理解的是……
“憑著在北邊藏起來的那五千兵馬,在朕麵前耀武揚威?”
皇帝覺得自己是真的無法理解這幾個北蠻子的思路,莫不是自己這些年太好脾氣了不成?
太子探尋地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沒去回應太子的目光,隻是輕輕拍了下扶手,對白樺點頭道:
“魏使的提議不錯,允了。”
將死之人,陪他耍一耍吧。
“謝陛下。”
白樺與吾楊直起身子,看向下麵那座空曠的擂台。
盧烈此時依舊站在台上,緊握著陌刀。
他知道,既然北蠻子們提出挑戰,那在場最合適的就是剛剛獲得武狀元的自己了。
果然,禦座旁,太子殿下緩緩起身,看向了盧烈,開口問道:
“狀元郎,你可願與魏國來使一戰?”
“自可一戰。”
盧烈手握陌刀,正麵麵對著太子,恭敬行了一禮。
吾楊褪去了自己身上的墨綠朝服,露出了其內的勁裝,隨後輕輕一躍,便落到了下方的擂台上。
李澤嶽目光陰冷,死死地盯著那人。
身旁的趙清遙注意到了李澤嶽陰沉的臉色,主動伸出柔荑,握住了他的手。
李澤嶽輕輕吐出一口氣,母後病逝之後,一股鬱氣一直堆積在他胸口,無從發泄。
母後當真是病逝嗎?
為什麽她的身體突然就垮了下來?
李澤嶽的眼神依舊冷若冰霜,又瞥了北蠻使團一眼。
“既然拔劍四顧心茫然,那就先照著最近的砍吧。”
……
“盧烈。”
“吾楊。”
擂台上,兩人互相抱拳行禮。
“盧烈,砍死他!”
“他娘嘞,敢在京城囂張,看這蠻子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
“北蠻子,滾回老家去吧!”
演武場會台上,江湖人們群情激憤,一個個罵的要多髒有多髒。
他們可不管什麽兩國關係,什麽大國顏麵之類的,他們隻知道敵國蠻子都提著刀到家門口了,必須把他狠狠揍上一頓,再問候他八輩祖宗。
身材壯碩的吾楊聽著台上的汙言穢語,輕輕咧開了嘴,從腰間抽出了自己的彎刀。
如同一頭緊盯著自己獵物的猛獸,眼神冷冽而危險。
戰鬥一觸即發。
吾楊蹬地而出,身形快如閃電,一刀揮向盧烈脖頸,出手便是殺招。
“說十招,就十招。”
盧烈麵色冷靜,他未曾與麵前這人交手過,不知他的招式路數,而對方卻已經在觀戰過程中把他的招式都摸透了。
因此,他必須得穩住,不能露出任何破綻。
他架起陌刀,想要蕩開吾楊這一擊。
“鏗——”
兩刀相接,塵土飛揚,
盧烈騰騰騰地往後退了三步。
穩住身形,他驚愕地抬起頭,看向自塵煙中走出的身影,隻覺得虎口一陣發麻。
“怎麽可能?”
沒給盧烈反應的機會,吾楊又是一刀劈出,勢大力沉,砍在陌刀刀刃上,竟壓得盧烈抬不起胳膊。
吾楊嘴角一扯,抬腿一腳甩出,直接抽在盧烈腰間。
“砰——”
盧烈瞪大眼睛,身子直接被抽飛到了五米之外。
看台上,來自天南海北的江湖人寂靜一片。
他們張了張嘴,卻又無力地閉上。
這北蠻子那麽狠嗎?
“八品巔峰…”
李澤嶽皺起了眉頭,握著趙清遙的手微微用力。
盧烈從地麵上爬起,看向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的吾楊,眼神裏滿是忌憚。
僅僅三招,他已經清楚地意識到無論是境界、力量、速度,此人都在自己之上。
完全不是自己能應付的對手。
“這是什麽怪物……”
盧烈嘴角微微滲出了一絲鮮血,剛剛那一鞭腿直接給他抽出了內傷。
“在戰陣上磨煉出的經驗,可不是你們這些江湖人能想象的。”
吾楊又一步步靠近了這位剛剛奪得大寧武狀元的年輕人。
盧烈艱難站穩了身子,緊握住了寬大的陌刀。
鮮血從裂開的虎口滲出,一點點滴在地上。
明明知道不敵,可他今日卻無論如何都不能敗。
就在剛才,他從一眾大寧天才中脫穎而出,成為了本屆武舉的年輕武魁。
皇帝坐在這裏,太子坐在這裏,滿朝文武坐在這裏,大寧的半座江湖也坐在這裏。
他代表的是大寧的顏麵,代表的是大寧的那座江湖。
盧烈全身真氣運轉著,他是水刀門出身,一身真氣沉厚而包容。
真氣迅速在經脈狂奔著,逐漸沸騰起來,將他的身體調試到最佳狀態,慢慢化為罡氣,注入到寬大陌刀中,感受著武器與他的呼應。
這是他最強的一刀。
吾楊注意到了盧烈的變化,慢慢停住了靠近的腳步。
他挑起眉頭,感受著空氣的震顫,頗感興趣地說道:“看來用不到十招了啊。”
吾楊隻是神情鬆散地站在原地,甚至把刀抱在了懷裏,等待著盧烈這最強的一刀。
“嗡——”
盧烈雙手緊握著陌刀,胳膊輕輕顫抖著,似乎有些承受不住這一刀的重量。
陌刀上,深藍色罡氣大盛,輕輕的震顫便壓迫出了音爆聲。
“這一刀,名為叱浪。”
盧烈默默向前踏出一步,艱難高舉起了陌刀。
他牙關緊咬,再踏一步,擂台似乎也承受不住重量,寸寸碎裂。
“轟——”
盧烈膝蓋微彎,扛著陌刀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吾楊再看到他時,那柄陌刀已然出現在了他的頭頂。
盧烈雙臂青筋暴起,身形滯於半空中,雙手持刀奮力劈下。
吾楊眼睛微眯,在那一刀裏,他看到了無邊滔天的巨浪,帶著讓人無法反抗的窒息。
在眾人的目光中,盧烈手中陌刀的罡氣已經籠罩住了吾楊全身。
在如同汪洋大海的刀勢中,吾楊的身影似乎搖搖欲墜。
“轟——”
那一刀終於落下。
擂台寸寸撕裂,本就破碎的石板片片崩飛,塵土揚起,卻又被罡氣撕裂驅散。
數千人死死盯著戰鬥的中心,心髒都高高地懸了起來。
煙塵終於散去,
一名勁裝男子一手提刀,另一隻手掐著另一男子的脖子,將其高高舉起。
被掐著脖子的男子手中,還提著一把……已然破碎的陌刀。
“這一刀,還算不錯。”
吾楊輕輕一甩,將盧烈甩到了地上,再無動靜。
又激起一陣塵土。
“烈兒——”
看台上,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那是個頭發花白的老頭,此時身體無意識地顫抖著,眼睛死死盯著擂台,滿是心疼。
剛剛這老頭還在向四處激動地宣揚著武狀元是自己的徒弟,那是他一生中最驕傲的時刻。
但此時,他看著倒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徒弟,心中滿是悔恨。
早知如此,便不同意他來爭這狗屁的武魁了。
除了老人的呼喚聲,看台上再無任何動靜。
這個年輕人,太強了。
有五大家族的代表麵色沉重,就是讓家族內最有天賦的子弟過來,也不一定能戰勝這北蠻子。
別人看不清楚,他們當然能看清那煙塵內的場景。
在陌刀揮下的一瞬間,吾楊揚起了手中彎刀,仿佛是隨手的一刀,便破碎了盧烈的全力一擊。
“這能算我贏了嗎?”
吾楊甩了甩手,剛剛那家夥嘴裏的血沾到他手上了。
這時,躺在破碎地麵上的盧烈,手指輕動。
他艱難握住了刀柄,將碎裂的刀身拄在地上,用左臂支撐著,勉力從地上站了起來。
“咳,咳……”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右臂已經斷了,不止是骨頭,連經脈也寸寸斷裂,此生也不知有沒有修複的可能。
他試著運轉了一下真氣,丹田卻一陣空虛。
剛剛那一刀,已經將他全部的真氣傾注進去了。
一刻鍾前意氣風發的狀元郎,此時卻艱難站在擂台上,左手拄刀,身體痛苦地佝僂彎曲著。
但他的眼睛,卻依舊死死地盯著眼前的敵人。
左腿,艱難地向前邁了一步。
“他……還想繼續嗎?”
會場中,數千人,都死死地看著這個年輕狀元孤單的身影。
盧烈慢慢拖著刀,走到吾楊的身前。
他榨幹了身體最後的力氣,左手舉起破碎的陌刀,嘴角扯出一道不屑的笑容,虛弱地說道:
“老子又沒認輸,你贏個屁。”
接著,便是一刀劈下。
“砰——”
吾楊臉色陰沉,沒等那輕飄飄的一刀揮下來,他直接就是一拳,結結實實地捶在了盧烈的腹部。
“轟——”
盧烈直接倒飛出去,狠狠撞在擂台的邊緣,徹底失去了動靜。
“北蠻子,你找死?”
“我幹你娘的,你有種別回八方館,你看老子砍不砍死你。”
“狗東西,你給老子等著!”
隨著這一拳揮出,徹底引爆了會場的氣氛。
江湖人紛紛痛罵著吾楊,幾有拔刀而出的架勢。
剛剛武狀元盧烈那寧死不降的血性已經徹底將他們征服。
吾楊站在場中,麵對著數千人的唾罵,麵不改色,隻是朝皇帝俯身一禮,開口道:
“陛下,按貴朝武舉的規矩,想要獲勝,除了一方主動認輸,那便隻有徹底讓其失去戰鬥能力,外臣應該沒有破了規矩。
隻是,外臣出手還是略重了些,還請陛下恕罪。”
皇帝沉默不語。
吾楊環顧四周,再施一禮,道:“諸位莫要動怒,若還有哪位實在看不慣在下剛剛那一拳,還請上場一試。”
這時,北蠻正使白樺站了起來,裝模作樣地訓斥道:“吾楊,莫要無禮。”
“大人,我並未無禮,如今寧魏兩國交好,我隻是為了消除不必要的誤會。”
吾楊開口道。
他站在破碎擂台的中央,傲然挺立,再次環顧四周,囂張地朗聲道:“可還有人要試在下拳可重否?”
看台上,方才喧鬧的江湖人卻安靜了下來。
有年輕人按耐不住性子,想要上場,卻被族中長輩攔了下來。
“武狀元都輸了,你上去作甚?”
那些族中長輩自是不能親自上台的,且不說人家是八品巔峰,能不能打的過。
就說九品前輩上台了,去打一個北蠻年輕小輩,豈不是更令北蠻恥笑?
因此,數千人的會場內,完完全全寂靜了下來。
看著依舊在台上耀武揚威的吾楊,無論勳貴還是江湖人,都感到一陣恥辱。
八品巔峰的二十歲武者,
怎麽打?
禦座旁,華蓋下,
更是一片沉寂。
李澤嶽輕輕開口道:“清遙,借月華一用。”
趙清遙轉過頭,與他對視了一眼,沒多說什麽,隻是輕輕解下了佩劍,堅定地放在了他手中。
李澤嶽剛想站起身子,卻被一隻手輕輕按了下去。
“嶽哥莫急,你是皇子,是武殿試主考官,是十三衙門總督。
對麵隻是個無名小卒,你此時下場,不合適。”
有一襲黑袍輕點腳尖,自禦座前起身,慢慢步入已然破碎的擂台。
身形消瘦而挺拔,
風中,黑袍獵獵。
“三十五年前,太祖皇帝出征北蠻,我祖父作為軍師,在帥帳中親自定計,坑殺北蠻士卒五萬。”
“二十年前,陛下禦駕親征,我父作為中軍主將,於莫陰河畔親率十萬大軍,大破北蠻二十萬主力,斬敵八萬,徹底奠定那場曠世大戰的勝局。”
“倫桑之盟後,二十年來,蠻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定北關在,爾蠻便不敢往南一步。”
“有我趙家在,定北軍便在。
定北軍在,大寧國威就在。”
“何謂定北,有我趙家一人在,便是定北!”
“吾家小兒,敢在我大寧境內如此猖狂,可是想試我定北刀利否?”
蒼茫天幕下,半座江湖前,定北侯世子趙離傲然而立。
“陛下,定北軍麒驍騎都尉趙離請戰,許我盞茶功夫,定斬此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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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離:“但凡換本書,老子才是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