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事變

字數:10753   加入書籤

A+A-


    “你……在說什麽?”
    北蠻國師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楊鬆默默後退一步,與國師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隨後,在高大宮牆的陰影處,出現了十數道黑色身影,擋在了楊鬆與國師中間。
    他們,是柳垂北海盟的嫡係,與內廷的高手。
    也是楊鬆這麽多年在暗中蓄養出的力量。
    隻要他還坐在龍椅上,就永遠不會缺為他賣命的人。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他是一個聰明人。
    下一刻,柳垂與魏公公也趕至宮牆之下,高高躍起,站在了楊鬆的身前。
    “朕說,巫神山毀了,巫神教覆滅了,你的弟子們……都死光了。”
    聽到這句話,北蠻國師笑了。
    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荒謬。
    他伸出蒼老的手指,指向了楊鬆。
    柳垂眉毛一皺,擋在手指之前。
    “你是說,你借南朝之手,屠了我的巫神山。
    引來陳一,趁我與他在京城外纏鬥,再用這些年培養的力量,北海盟、血滴子、內廷,清洗掉了我在朝中的弟子們?”
    國師認出了柳垂,他這強悍的體魄,著實有些辨識度。
    楊鬆搖了搖頭:
    “借南麵朕那位同行的手,朕是沒這個本事的。
    是他們,想毀了你的巫神教,朕隻是再添一把火罷了。”
    “愚蠢!”
    國師怒斥一聲,冷笑道:
    “把水嵐他們殺死,在如今的局勢下,你能得到什麽好處?
    南朝大軍壓境,京城之側,有陳一和五萬遼東鐵騎虎視眈眈,大魏正值傾覆之際,民心不穩,你再殺掉這幾位重臣,朝堂隻會更加混亂!
    你以為,你能掌控的了嗎?”
    楊鬆笑了笑:
    “國戰,是你推動開啟的。大戰的一切事宜,是你調配的,你是這場失敗的主導者。
    戰敗了,總是要有人承擔責任的。
    正好,你的巫神教沒有了,你在朝中的弟子們沒有了。
    巫神是不會錯的,錯的,隻有你這個妄圖篡改巫神旨意的賊子。
    這場大敗,是巫神降下的憤怒,對你這位篡改神旨的瀆神者的憤怒。
    這個解釋,朝臣和百姓們,應該會認可吧。”
    聽著這句話,北蠻國師的麵色反而平靜了下來,有些奇怪地看著楊鬆:
    “你想投降?”
    “怎麽了?”
    楊鬆依舊微笑著。
    “你為什麽天真地以為,他們會接受你的投降?”
    北蠻國師問道。
    楊鬆歎了口氣,搖頭道:
    “當時,你給征南大都督吾侗的命令,是死守烏然三鎮。
    而朕,給他的旨意,是及時後撤,最大程度保全我大軍成建製的力量。
    很顯然,他聽了我的旨意。”
    “吾侗……也是你的人?”
    國師的眼神更奇怪了,仿佛第一次認識這位徒弟皇帝。
    “吾大都督是你的人,也是朕的人。
    隻不過,他也在觀望。
    朕太熟悉南邊那位同行了,他怎麽可能讓自己陷入被祁王和我朝夾擊的局麵?
    朕早就確定,他有後手。
    果然,祁王爺率十萬精騎自天鎖山殺出,五萬直搗巫神山,另外五萬,去捅了我北蠻征南大軍的後路,與定北王大軍合流。
    吾侗在發現烏然城後方的大軍時,瞬間就聽從了朕的旨意,知道,這一仗,是敗了。
    所以,他做出了最明智的決策,
    退出烏然三鎮,保住有生力量。
    因為朕做出了最好的安排,因為吾侗知道巫神教要完了,所以,他成了朕的人。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還是……
    你老了,而我和吾大都督,都還年輕。”
    北蠻國師笑了,笑的很大聲:
    “所以,吾侗手中的兵馬,就是你的底牌?”
    “當然不是。
    我北蠻大軍在南方的力量,隻是朕上談判桌的籌碼。
    國師,先生,你要知道,這是國戰,若是當真到了亡國滅種的邊緣,我大魏蠻族男兒,可都是有血性的。
    他大寧若當真想亡我大魏,我蠻族男兒可全民皆兵,這是很長的一段鬥爭。
    他們可以耗,但耗不起。”
    這次,楊鬆沒再等國師問為什麽,自己解答了這個問題:
    “霜戎國國本的爭奪,到尾聲了。
    朕,押的是那位年輕的二王子。
    朕賭贏了,朕早已與那位二王子去過信,聯合抗寧。
    那位二王子殺了兄長,奪了大位,教權與政權都不穩,他現在急切地需要一場對外戰爭,來轉移國內矛盾。
    當時,我大魏還未曾失敗到如此局麵,相反,當時我們正在壓著那定北關打。
    他怎麽都不會想到,情況會一瞬間急轉而下,我大魏會如此兵敗如山倒。
    所以,他此時應當點齊了兵馬,向大寧蜀地的那座雪滿關,進發了。
    國師,你說,
    麵臨著外患再起,且寧魏戰場早已取得一定戰果的大寧,還會把這場國戰繼續推進下去嗎?”
    國師沉默了。
    楊鬆長歎一聲:
    “割地、賠款、贖俘、歲供,朕會向南麵那位同行自稱為侄皇帝,隻求大戰停止。
    敗,是鐵定的敗了,並且一敗塗地。
    朕現在隻能盡力,將這場大戰的虧損降至最低,朝臣們也絕不願意打下去了,在如此狀況下,他們定然會幫朕把局麵給穩住。
    先生,朕,當真是在收拾你留下來的爛攤子啊。”
    國師呼出一口氣,目光看向了警惕地盯著自己的柳垂幾人。
    以他現在的狀態,若是硬拚,他們會死,自己……也差不多了。
    他抬起頭,看著楊鬆,問道:
    “所以,你想如何處置我?”
    楊鬆咧嘴笑了:
    “國師,您說什麽呢,學生怎麽可能處置您?”
    國師皺起了眉頭。
    “國師,學生為您挑了一個好地方,在作為新的國師府,當然,不能光明正大地擺出這個名字了。
    您現在身受重傷,學生竭盡一切力量收集靈丹妙藥為您治傷。
    朕還可以重新尋覓有天資的孩子,作為您的弟子,讓您來教導。
    畢竟,巫神教,總歸是要存在的。
    您想要什麽,朕就給您什麽,您還是需要養好傷,再繼續提升實力,您還是大魏的國之柱石。
    朕,和大魏的子民,還離不開您。”
    “你不怕,我殺了你?”
    國師疑惑問道。
    聞言,楊鬆深吸一口氣,撥開身前的侍衛們,示意柳垂退下,自己孤身站在了國師的對麵,恭恭敬敬,俯身一禮:
    “還望國師知道,朕今日此種種行徑,皆是為家國計的無奈之舉。
    有諸位師兄在,朕,實在是無法在朝中施展。
    此時尚值國之傾覆,有國師作為擎天之柱,朕才可放手一搏。
    國師境界通神,且尚有繼續前進之望,朕願以舉國之力,供國師修行之用。
    近些年,俗世雜務亂了國師修行之心,拖累了國師修行之速,接下來,還請交給學生吧。
    若到來日,國朝穩定,國師傷勢複原,境界精進,尚念今日學生不孝之舉,學生願親自將頭顱拱手送上。
    隻求學生去後,國師能圓學生畢生南下之願,至那時日,國師至學生墓前,燒張紙告與學生,學生便滿足了。
    隻是此時,還望先生與學生聯手,共克難關。”
    言罷,在國師身前,楊鬆再拜一禮。
    風,吹過了宮牆。
    看著眼前已經真正成為一名九五至尊的弟子,國師的眼神有了一瞬的茫然。
    他似乎,看到了先帝的模樣。
    尤記得,
    那座宮殿,那張病榻,那襲龍袍。
    以及,那一句,
    “國師,鬆兒和大魏,便交托予你了。”
    ……
    一切的表演,一切的談判,一切的話語,都是以實力說話。
    很顯然,此時的楊鬆已經有了與國師談判的資格。
    忠心耿耿的柳垂,實力強悍的北海盟、內廷、血滴子,在皇權壓過神權的此時,完完全全成了楊鬆手中的絕對力量。
    國師手中或許還有牌沒打完,但此時,已經沒有必要了。
    正如楊鬆所說,大魏的局勢,太嚴峻了,他們已經沒有再將內鬥繼續下去的資格了。
    等到大魏傾覆,一切的一切都是白費。
    巫神是大魏的巫神,大魏都沒了,還有個屁的巫神教。
    等到大寧給的威脅解除,國師和皇帝的鬥爭可能還會繼續,但兩人都不是目光短淺意氣用事之輩,絕對會把爭鬥控製在一定程度之內。
    因為,彼此之間,都還有著利用的價值。
    國師接受了楊鬆的條件。
    是日,大魏遣使南下,
    遞交國書,請降。
    ……
    “大捷!大捷!
    定北王攻克烏然三鎮,斬敵十萬,俘虜十萬!
    祁王率五萬鐵騎焚燒巫神山,兵臨雲京城下!
    北魏皇帝請降!”
    “大捷!”
    “大捷!”
    十月初,大寧乾安城。
    日照三杆,李澤嶽被街上急促的馬蹄聲與吆喝聲吵醒。
    八百裏加急。
    他茫然地坐起身,拍了拍身旁睡相不好導致被子滑落的夫人。
    太陽透過窗子,照在她露出的半張光滑臀瓣上。
    李澤嶽輕拍了一下。
    “啪。”
    波濤翻湧。
    趙清遙也滿眼茫然地支撐起了身子,上半身的被子也滑了下去。
    亭亭玉立。
    “打贏了,你爹把烏然城打下來了,北蠻請降了。”
    李澤嶽笑著說道。
    “北蠻……請降了?”
    趙清遙眨了眨眼睛,剛睡醒的她,有些沒法接受這個消息。
    李澤嶽點了點頭。
    趙清遙的眼睛慢慢睜大,越來越亮。
    “贏啦,贏啦!”
    趙清遙興奮地抱住了李澤嶽,用那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
    李澤嶽對著那張紅唇狠狠吻了一口。
    一覺睡醒,精神氣爽,又聽到了如此好消息。
    他們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下來。
    贏了,真好。
    “曉兒,曉兒!”
    李澤嶽大聲呼喊道。
    他想抓緊時間進宮,去見自家皇帝老爹。
    “來了,殿下。”
    曉兒聽到了呼喚,打開了房門。
    一推門,就見到了自家王妃在床上那光滑不著片縷的完美身材。
    “好、好白……”
    曉兒愣住了,她當真沒想到,自家王妃竟然是……
    趙清遙俏臉一紅,連忙拿被子遮住。
    兩人方才太過激動,忘了身上還光溜溜的了。
    李澤嶽倒是沒什麽,大大方方地拿起山字號設計的四角內褲,穿上。
    蜀王府上下,女眷們都沒再繼續穿裹胸和褻褲,換上了新潮的內衣。
    “殿下,外麵來了人,說是山字號的夥計,有緊急情況來匯報。”
    曉兒一邊伺候李澤嶽穿衣,一邊道。
    李澤嶽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他穿好衣服,直接向茶室走去。
    曉兒看了看依舊裹在被子裏害羞的王妃,想了想,道:
    “夫人,奴婢伺候你穿內衣吧……”
    ……
    茶室中,
    一個穿著山字號衣服的男子焦急地走來走去,滿臉愁容。
    “哆,哆。”
    門外,傳來腳步聲,穿著白袍的王爺走了進來。
    山字號夥計連忙行禮:“殿下,出事了。”
    李澤嶽皺了皺眉頭,坐在椅子上,接過丫鬟奉的茶水,抿了一口,問道:
    “不急,慢慢說,怎麽了?”
    “霜戎,發兵了!”
    李澤嶽瞪大了眼睛。
    “怎麽回事?”
    山字號夥計應道:
    “小的是蜀地山字號分店的,前些日子,咱們有商隊派進了雪原,第一支隊伍,進去了很久,再也沒消息傳出。
    阿大掌櫃又派出了第二支,這一支隊伍中,有一個名叫瑪吉阿米的霜戎姑娘,會說大寧話,長的很好看。
    第二支商隊進雪原後,隻有這位姑娘逃了出來,因為她是霜戎人,所以那些人沒殺她。
    她,她說,商隊的人,都死完了。
    霜戎的二王子奪了汗位,已經發兵向雪滿關攻來,逮捕所有進入雪原的大寧人,這是一場突襲!
    阿大掌櫃知道了,連忙讓我們快馬加鞭來告訴殿下您。
    還有,還有,十三衙門的薑神捕,已經去了雪滿關。”
    李澤嶽捏著手中的茶杯,閉上了眼睛。
    瑪吉阿米,他認識,非常熟悉。
    她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書兒。
    春歸樓八大花魁之一。
    她有霜戎血脈,是李澤嶽和凝姬派往霜戎的諜子,準備把根徹底在霜戎汗城,成為固定的暗樁。
    沒想到,她的第一次出任務,就給了自己如此的驚嚇。
    “本王知道了。”
    李澤嶽起身,留下了這句話,向外走去。
    他牽出一匹馬,去向了皇宮。
    這件事,太大了,太嚴重了,必須得立刻讓父皇知道。
    宮城門口,他下馬,扔給了守城將領,隨後急匆匆向宮裏走去。
    此時剛剛下了朝,禦書房內,皇帝正與太子和諸位閣老開著小朝會。
    門口,李蓮恩看著二殿下步履匆匆地就要往裏闖,連忙攔下了他。
    “殿下,殿下,得先通報!”
    李蓮恩看著這位主子不耐的臉色,連忙走進了殿內。
    很快,他便彎著身子走了出來:“殿下,您請。”
    李澤嶽沒搭理他,徑直走了進去。
    禦書房內,皇帝坐在龍椅上,太子站在一旁。
    諸位閣老坐在軟凳上,喝著茶。
    他們的表情都很輕鬆,正在商討著北蠻的請降問題。
    見著李澤嶽一臉急切的走來,幾位大人都笑嗬嗬地拱了拱手。
    太子有些疑惑地看著二弟。
    李澤嶽走到龍椅前,匆匆一禮:
    “父皇,霜戎兵發雪滿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