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神山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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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
    李澤嶽與沐素一同向寨主府走去。
    他重新披上了那件已然變得有些髒兮兮的白袍。
    沐素沉默走在旁邊,一臉幽怨。
    “怎麽,師妹今天不開心嗎?”
    李澤嶽今天好生過了把將軍癮,他反正是開心了。
    沐素瞥了他一眼,冷哼道:
    “開心啊,小妹在台子上傻站了一天,看某人穿著新衣服在土地裏耍刀,脫了衣服隨手一扔就去摔跤打滾,當然開心。”
    李澤嶽打了個哈哈,尷尬地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塵,有些心虛。
    “師兄莫不是不喜歡白袍,小妹沒怎麽見師兄穿過白色的衣服?”
    沐素斜眼又問道。
    聞言,李澤嶽連忙解釋道:
    “師妹莫要誤會,今日當真是為兄玩的一時興起,絕非有針對師妹或是不喜歡這件袍子的意思。
    白袍,我自是喜歡的。各種各樣的白袍,在我京城的府邸裏有一大堆。
    隻是,在就任十三衙門之後,便很少再穿了。
    如今,身居上位,肩負重任,已非少年時。再穿白袍,容易讓人覺得輕佻不穩重。
    其實,當初穿白袍時,心底也確實有幾分肆意風流之感,隻是如今再看,也沒那種感覺了。”
    說起這話時,李澤嶽的語氣竟帶上了幾分無奈,幾分蕭索。
    然而……沐素自是不會被李澤嶽用這模樣糊弄過去。
    她背著小手,在師兄身旁搖搖晃晃地走著,一邊哼哼著道:
    “那確是妹妹的不是了,沒能揣摩透師兄的心意,偏偏做了身白袍給師兄穿。
    師兄若是當真穿著不如意,還給小妹便是了,莫要為難,小妹終究還是多管閑事了。
    明明某人晨時方才說了要小妹操心瑣碎事,到了晚上就開始抱怨衣服不如他意。
    唉……男人的心意總是說變就變。”
    李澤嶽聽得一陣牙酸。
    這師妹怎的那麽難纏?
    “絕非如此,師妹不論給我做什麽衣服,師兄心裏自是感激和歡喜的,對師妹的心意也……始終如一。”
    “師兄在說什麽話,不知羞!”
    一聽這話,沐素的小臉上又閃過一抹羞紅,快步走上前去,把那口無遮攔的師兄遠遠落在了後麵。
    明明是她步步緊逼著李澤嶽說出的這話,可她真聽起來,又開始害臊了。
    李澤嶽無奈地看了一眼小姑娘的背影。
    你到底想讓我幹什麽?
    兩人繼續向寨主府走著,月色很亮,寨中燈火點起,一前一後兩人的氣氛隱有些奇妙。
    沐素倒騰極快的小碎步慢了下來,但就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身子還略帶刻意地晃來晃去,似乎在示意身後那人趕緊追上來哄她。
    “師妹的身法當真精妙,為兄自愧不如。”
    李澤嶽緩緩走在她的身後,道。
    沐素淡淡道:“師兄謬讚,觀雲境之修為,想要追上小妹這八品,不過取決於師兄想與不想罷了,隻是在師兄一念之間。”
    李澤嶽愣了一下。
    沐素也愣了一下,似乎察覺到話語裏的歧義,連忙生硬地轉移話題:
    “其實小妹早就想問了,師兄當真隻是觀雲境嗎?
    又是與丁賈廝殺,又是一劍兩百騎,體魄又如此強悍,這好像與小妹知道的,觀雲境的實力不符。”
    “境界……確實是在觀雲的。隻是在劍道、刀法、體魄各方麵上多有涉獵,再加上有些小底牌,也就能勉強與當世強者們抗衡一二。
    當然,也隻是一二,到第三招肯定就不行了。”
    李澤嶽笑了笑,接著道:
    “師妹專修神山醫道,想來,應當不擅長與人廝殺吧。”
    聞言,沐素咳嗽了兩聲,點著腦袋道:
    “師兄猜的沒錯,確是如此。
    師祖常說,神山聖女應有悲憫之心,不可於世間妄加殺戮,所以,師妹也隻是學了一點點防身的技巧而已。”
    李澤嶽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師妹生得如此靈巧,會些防身術總歸是好的,莫要被人拐去才是。”
    “師兄又說這般怪話。”
    沐素羞惱地扯住了李澤嶽的袍子。
    兩人的身影離得更近了。
    “對了。”
    李澤嶽又開口問出了一道長久以來的疑問:
    “外公之前所言,神山聖女的力量來自神山,離山越久,力量會逐漸消耗,這是怎麽一回事?”
    “啊,是這樣嗎?”
    沐素疑惑地運轉了一下體內真氣,感受了下丹田,又握了握拳,招出一縷風刃。
    “離山已然數十日,小妹沒覺得力量有所流失啊,莫不是師祖誆我們的。”
    李澤嶽微微皺起眉頭,伸手攥住了沐素的手腕。
    凝神靜氣,魂力緩緩滲入沐素的體內。
    真氣依舊在經脈中流轉不停,看其雄厚程度,仍在八品上之境。
    “師兄,所謂修行,不是匯天地之氣壯於己身嗎?
    真氣會流失,可體內丹田經脈若是不糟破壞,或是直接損失本源之力,若不然怎麽可能莫名其妙跌境呢?
    我反正沒覺得我體內真氣是假借於外物存在的,就是屬於我實實在在的東西。
    我看啊,師祖就是在嚇唬我,怕我與雁師叔一樣,跑出神山不要他了!”
    沐素有條有理地分析著,還不忘惡意揣測自家老爺子一句。
    而李澤嶽的臉色,卻是越來越嚴肅。
    “師兄?”
    沐素疑惑地看了身邊人一眼,隨後明白過來,嬉笑道:
    “師兄,是不是感覺自己朝夕相處了那麽久的家人是隱藏的大高手,有些不可思議呀?
    這有什麽的,師兄,我覺得啊,雁師叔其實沒有刻意隱藏,是你太弱了,發現不了,這也沒辦法啊,嘻嘻。”
    “重要的就在這裏。”
    李澤嶽苦惱地揉了揉眉心,道:“怎麽說我也是觀雲境,在魂力上也有些境界,怎麽可能發現不了呢?
    若是母妃的境界並沒有流失,如今怎麽說都應當是破曉境……或者之上了吧。”
    其實李澤嶽話並沒說完,那便是……若是母妃有境界傍身,凶獸們,怎麽可能發現不了?
    “狻猊?”
    李澤嶽呼喊了聲,
    狻猊沉悶的聲音傳來:
    “不用疑惑,小子,我們能準確告訴你,你母妃身上,沒有任何真氣與魂力波動。”
    “那,還有什麽可能,能讓一個天賦極高的強者,失去她的力量?”
    李澤嶽再問道。
    狻猊沉默片刻,回答道:
    “那小姑娘說的沒錯,要麽傷及根本,要麽是本源出了問題。
    小子,你可以再問問那姑娘,他們神山的修行路數。”
    李澤嶽微微頷首,隨後看向身旁一臉關切的沐素。
    “師妹,你們神山聖女,都修這醫道嗎?”
    沐素想了想:“據我所知,我與雁師叔主要修行的都是醫道,前輩們修什麽,小妹便不知了。”
    “那,你所修神山的功法,能通過渡送真氣為人療傷,有沒有可能,將本源之力通過如此途徑,渡送出去?”
    李澤嶽的言語間帶上了一抹迫切。
    “渡送本源……”
    沐素好看的眉毛皺成一團,她還真沒考慮過這個可能性。
    按理說,正常人都不會想到將自己的本源渡出去給人治傷。
    像那樣嚴重的傷勢,一般靈藥能救活就救了,靈藥救不活,就算是讓孫老神仙把本源渡過去也白搭。
    所以說,很雞肋,倒是為人吊命時可以用這麽一手。
    “師兄,世間修行類型多樣,真氣也不盡相同。
    一般來說,自己修行的真氣是不能渡給他人的。
    如師兄的真氣,至剛至烈,狂暴無比,還帶了點邪性……若是莫名渡給他人,隻會讓人受傷。
    同理,劍客刀客的真氣,銳利無比,強行渡給別人,也隻會刺傷他人的經脈丹田,讓人重傷乃至死亡。
    世上,唯有道家醫家真氣,柔和自然,也隻是可用來治傷,無法再別人體內長久保存,更不可能轉化為自身,用來與人戰鬥。”
    說到這裏,沐素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猶豫,但還是說了出來。
    “若是小妹所修功法,應當是可以將本源渡送過去的,算是取了巧,以治療之術,將全部本源渡向他人。
    若是那人本身無傷,隻是想用身體儲存小妹的本源之力,有一個前提,那便是本身境界需極高,經脈丹田極為壯觀,才可承受小妹的本源之力。
    本源到了另一人身上,也無法長久保存,會在短短幾日內消耗掉。
    但在這幾日之內,小妹的本源會一直在那人體內發揮作用,治愈其傷勢,恢複其狀態。
    隻要不是瞬間死亡,本源之力會在那人身上一直發揮作用。
    若是艱苦之戰,這也當真是一個好法子。”
    “隻是,你會因失去本源,而喪失境界,斷送修行前程吧。”
    李澤嶽補充了一句。
    沐素微微點了點頭,笑的有些勉強。
    她也是才意識到,自身所修功法,應當是他們神山最核心的秘密了,被她如此輕易地就說了出來。
    試問全天下,誰還有能將本源渡出去的法子,以喪失全身功力為代價,為另一人疊上恢複狀態的bUff。
    真氣、體力、傷勢,都可在bUff消失前不斷恢複。
    “師兄,雁師叔或許不是因此事而喪失的境界,或許是為人治傷吊命,也都有可能……”
    沐素說道。
    李澤嶽默默歎息。
    誰在母妃心中有如此分量,甘願放棄一身通天修為,為其渡送本源呢?
    父皇?
    老三?
    大姐?
    自己?
    還是說……
    母後?
    未曾聽說過父皇以前遇到過生死危機,需要吊命,或是需要母妃本源之力去死戰。
    而自己當年昏迷,據說隻是魂體問題,肉體一直完好,用不著母妃本源。
    老三和大姐更是不必說了,門都沒怎麽出過。
    母後?
    她唯一一次遇刺,是在父皇禦駕親征時,吾侗潛入京城,於禦道前揮出的一刀。
    雲心老師擋住了那一刀,母後並未受傷。
    其餘的,也未曾聽說過母後身受重傷,需要本源吊命之事。
    因此,隻剩下最後一種可能了。
    李澤嶽深吸一口氣,他好像……又抓住了一塊還原真相的拚圖。
    “果然,他們都是知道的。”
    “他們都是當年事情的參與者。”
    李澤嶽長長呼出一口氣。
    隨後,心神沉入吊墜,
    帶著幾分不確定,幾分小心翼翼,問道:
    “狻猊。”
    “嗯?”
    “我母後……當年身上有真氣波動嗎?”
    狻猊沉默了。
    似乎隻是過了片刻,他緩緩出聲道:
    “真氣、魂力,皆有。”
    在沐素疑惑的眼神中,李師兄愣站在了原地。
    晚風拂過衣衫與發梢,李澤嶽的神情一片恍惚。
    他覺得一切都是那麽可笑。
    怎麽可能沒有敵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