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青萍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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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石,十三衙門的金鑲神捕,此時藏在獅陀城門之後,隻露著一雙大眼睛,向那處戰場眺望著。
    他是觀雲境,在這一層次中,也實屬強橫。
    然而,在那處戰場的餘波下,他也隻能戰戰兢兢地藏身在城中,遠望著那裏的神仙打架。
    對觀雲來說,天人境與半步天人的戰鬥,確實無異於仙人之戰。
    林石還看見,在戈壁的遠處,還有幾人與他一樣,遠遠地望著這座戰場,似乎想要上前幫忙圍殺定北王,卻不知如何靠近。
    這是隻有破曉才能參與的戰鬥,哪怕是升日境,一旦被戰鬥餘波擦到,也難免受傷。
    雲心真人的劍很快,道家的純正真氣,化為了最狂暴的雷霆,每揮出一劍,便有雷霆扯出,擊打在董平的身軀上。
    天下第三的體魄實在是過於強悍,養傷歸來的他,經過半年時間,終於調理好了連番征戰帶來的暗傷,雖仍有隱患,在此時卻不再如何影響戰力。
    董平的天人境,是貨真價實的。
    他的每一拳都能轟碎雷霆,肆虐的拳罡,狂暴的真氣,都在試圖擊潰雲心真人脆弱的體魄。
    劍氣縱橫,陸聽風雖老,可仍為半步天人,而天下第七的柳垂,卻隻是堪堪摸到天人的門檻。
    若非陸聽風已老,柳垂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排在其之上。
    可正所謂拳怕少壯,陸聽風憑渾身蓄養的通天劍意,與柳垂纏鬥一時倒還可以,但長時間拉鋸,最後敗的,肯定是自己。
    並不是每個人都是陳一那樣的怪物,二十五歲而窺天人門檻,到了四十年後的現在,境界早就不知高到了何處,實力不降反增。
    這些年,陸聽風越來越感覺到力不從心了,不徹底邁入天人境,他的體魄會隨著歲月慢慢衰落,最終,成為一個蓄著劍意的破皮囊。
    雖依舊鋒銳,可太容易折斷了。
    一劍掀起,柳垂不退反進,大笑一聲,一拳錘爆了迎麵而來的劍氣,肌肉高高隆起,捶在了落雲之上。
    柳垂拳鋒上,出現了一道血痕,而陸聽風也被這一拳擊飛而去。
    他這一生,戰鬥經驗太豐富了,看似被一拳砸入下風,實則力道全在半空中被卸去,安然無恙,再度持劍斬來。
    大地被劍氣撕開一道口子,寸寸斷裂,直指盡頭的柳垂。
    遠處,趙山身披甲胄,手持大戟,躍至半空,向滿身刻紋湧動的丁賈悍然砸下。
    丁賈舉拳硬接,巨大的力量貫入其體魄,以他為圓心,十米以內的大地,往下凹陷,崩碎開來。
    然而下一刻,一道黑影出現在趙山身後,將匕首狠狠刺向他的心髒。
    趙山護體罡氣凝結於甲胄之外,擋下了這一擊。
    隨後,他曲肘轉身,將封城鑿飛出去。
    一身戰意澎湃而起,趙山揮舞大戟,殺氣仿佛凝為實質,再度向巨坑中的丁賈砸下。
    他一生縱橫,自年少便率千軍萬馬征戰於沙場之上,一身體魄皆從生死中磨礪而出。
    他深知,既是生死之戰,那便不能有任何畏懼與退縮。
    向死而生。
    無非搏命而已。
    他不認為自己今天會死,他在思考,如何才能把這幾個家夥留在這裏。
    很難,好像……不可能。
    可當真是不可能嗎?
    丁賈接住了這一戟,似乎是習慣了趙山的力道,刻紋再度深黑,硬扛著大戟,一步步從坑中走出。
    封城再度折返,在趙山與丁賈角力時,再度刺出匕首,罡氣黝黑而深邃。
    趙山隻能收力後退,險之又險地躲開了這一擊,卻又被丁賈欺身而上,一拳正砸中胸部。
    一口鮮血噴湧而出,趙山鎧甲護心鏡當場破碎。
    同時麵對兩位巔峰強者,對趙山來說確實有些艱難。
    可他心裏,依舊不慌。
    沒有別的原因,隻是因為……他相信,自己一方,還有後手。
    盡管他自己也不清楚那後手是什麽。
    從小到大,趙山都知道,自己沒有大哥聰明,所以他一向很聽大哥的話。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些年,他們從來沒有失敗過。
    大哥行的每一步棋都很紮實,都很穩當。他從來沒有算漏過什麽,盡管有時會出現一些不可避免的紕漏,也能迅速反應過來,及時補救。
    趙山相信,這一次,也一樣。
    大哥,陛下,怎麽可能看不到自己今日會遭遇如此險境?
    沒有任何情報來源,隻憑心算的李誌都能將此計劃算出大概,那高瞻遠矚的陛下,當真沒看到這次的危機嗎?
    周圍,北蠻與霜戎的三位破曉高手似乎終究還是按耐不住,又或是大致摸清了戰鬥的節奏,對視一眼後,同時向趙山奔來。
    刀風淩厲,槍罡縱橫,直指定北王脖頸與胸膛。
    北蠻血滴子統領秦線,內廷魏公公。
    這次,北蠻皇帝楊鬆下了血本,將自己的心腹全都派了出來,隻為拿下定北王的頭顱。
    霜戎汗王親軍首領努爾,此時不在汗王身旁,不在攻打龜鄂城的戰場上,卻出現在了這裏,手持長槍,破曉之威大盛。
    三人相互配合,各自施展招式,殺向趙山命門。
    趙山避也不避,強行咽下淤血,重戟揮舞,蕩開了三人的招式,一戟拍在秦線的胸膛,竟直接給他砸飛出去。
    然而,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之際,丁賈再度揮拳而來,捶在了趙山的胸膛上。
    鎧甲凹陷,罡氣滲入體內,肆虐破壞著趙山的體魄。
    三位破曉,兩名天下巔峰強者,五人夾擊下,趙山真真正正陷入了劣勢與死境。
    “這次不會……真完球了吧。”
    一戟砸飛封城,又與丁賈對上了一招,趙山咬住牙關,強行讓身體穩定下來。
    正如此想著,趙山看見了遠處奔來的三騎,為首的年輕人,身披銀甲,英姿勃發。
    黑子與祁萬化伴其身側。
    兩千騎早早地被三人甩下,落後了不知幾日的路程,薑千霜也被強硬留在了大部隊中。
    遠遠的,趙山就看到了年輕人臉上的焦急與疲憊之色。
    “混賬!”
    趙山怒罵一聲:“誰讓你來的!”
    雲心真人與陸聽風看著那人,眼中出現一抹擔憂。
    丁賈回過頭,也看向了那三人。
    他的臉上,一瞬間的驚愕,化為了濃鬱的驚喜。
    “沒想到啊,還有意外收獲。
    你們翁婿,關係真不錯啊。”
    丁賈轉過身,攜萬均之勢,一拳向趙山砸下。
    秦線三人直接撤出了這座戰場,向李澤嶽他們阻攔而去。
    眼看著趙山被人圍攻受傷,原本雄偉威嚴的身姿略帶淒慘,李澤嶽心底的怒火不由大盛。
    那麽多年,在他眼中,趙山永遠是偉岸的,強大的,無可匹敵的。
    李澤嶽忘了,他也是人,同樣會受傷,同樣會死去。
    當那座仿佛不可撼動的山嶽開始搖晃時,猶如理想破滅,他的心裏,充滿了憤怒。
    “檮杌!老子要弄死他!”
    李澤嶽自馬背上高高躍起,腰間長劍拔鞘而出,直奔丁賈而去。
    他給這柄脫胎於九天的劍,取了一個新的名字。
    青萍。
    風起於青萍之末的青萍。
    熟悉的力量貫滿全身,李澤嶽再無所顧忌,麵對著北蠻血滴子首領秦線的一擊,他不躲不避,在眾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任由鐵錘砸在胸膛之上。
    疼痛,劇烈的疼痛。
    李澤嶽雙眼一片血紅,青萍劍同樣狠狠劃過了秦線的胸膛。
    血肉橫飛,血流如注。
    這就是檮杌的神通,以傷換傷,以牙還牙。
    受傷越重,越是凶殘,力量越是強大。
    這就是檮杌的“傲狠難訓”。
    隻是一劍,九品破曉境的秦線,竟險些被直接腰斬,在胸前劃開一道巨大的口子。
    他眼睜睜地看著被自己一錘將胸骨砸凹的蜀王,對傷勢不管不顧,徑直向丁賈衝去。
    秦線何曾見過如此不要命的打法?
    丁賈也沒見過。
    他的一拳,已然向趙山落下。
    後背,袒露在了李澤嶽麵前。
    “丁賈!”
    李澤嶽大吼一聲,赤紅劍氣於青萍之上澎湃,他的晦冥一劍,悍然揮下。
    是陳一的鬥。
    丁賈強行扭轉身子,將揮向趙山的那一拳,迎向了劍。
    陳一的鬥,遇強則強,當他成為最強時,這一劍即為至強。
    他的劍意,與檮杌的神通,相得益彰。
    天下第四又如何?
    此劍之下,皆為螻蟻。
    在趙山震驚的目光下,赤紅劍光撕破了丁賈的拳罡,撕破了他的護體罡氣,撕破了他堅實的肌肉,劃破了他的刻紋。
    一道血線,自丁賈的右拳,一路蔓延,至其胸膛正中。
    鮮血,流淌而出,滴在地上。
    這樣的劍,李澤嶽能出三次。
    他,瘋狂錘煉肉體,盡量容納下更洶湧的凶獸之力,為的便是,能夠擁有傷害到至強者的力量。
    盡管有限,可十九歲的他,做到了。
    “傷我王叔,老子今天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