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王爺,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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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天乙的解毒藥起了作用,又或許是雲心真人的道家真氣將毒素暫時壓製了下去。
    趙山站了起來,再一次拿起了他的重戟。
    目光,投向了不遠處,那位同樣站起身子的魁梧身影。
    趙山笑了,執戟,指向霜戎左王。
    丁賈的表情似乎有些無奈,同樣都是中毒,他為何身旁沒那麽多人細心照看呢?
    他伸手,在後腰處一拍,一口黑血從嘴裏吐出。
    這是用真氣強行將毒血排出,短暫將其猛烈毒性壓製下來。
    這位武評第四的強者,臉色泛起了一抹詭異的紅潤,仿佛回到了巔峰狀態。
    回光返照。
    麵對著大寧的三位巔峰強者,他再一次握緊了拳頭,盈滿了罡氣。
    狂風再次席卷,大地再次震顫。
    “趙山,怎麽說?”
    丁賈的呼吸有些粗重,一道道刻紋崩碎,臨死之際,他徹底解除了身體的一切負擔。
    定北王向前一步,重若山嶽。
    “本王,送你一程。”
    丁賈點點頭,道:
    “你們,一起上吧,我的時間不多了。”
    “好。”
    昏暗的天空,再次烏雲密布。
    雲心真人接引雷霆入手,道袍飄舞,宛若仙人。
    陸聽風也默默上前,握緊了落雲,蘊滿劍意。
    趙山吐出一口氣,榨幹體內僅有的力量,武夫意氣攀登至巔峰。
    他們本可以隻用雲心真人上場,用時間拖垮丁賈,等毒素入心脈,丁賈自會痛苦死去。
    然而,麵對這位已至末路的巔峰武夫,他們都沒有做出此般選擇。
    一代英豪的逝去,在他最後的時刻,內心渴望著尊重,渴望著一場盛大的落幕,
    趙山給他這個機會,這也是對自己的尊重。
    無論如何,這位強大的武夫,曾在老汗王麾下,南征北戰,率領部落統一了雪原,建立了強大的霜戎帝國,屹立在大陸之上。
    他強大,他自負,他悲憫,他渴望雪原上的牧民們再也不用受風霜凍餒之苦,他迫切的想為雪原,尋找到一條出路。
    然而,他失敗了。
    他隻是失敗了。
    他的失敗,不代表雪原永遠會失敗,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江湖。
    聽桑結法王來信說,他在那個部落裏,尋找到了佛子轉世。
    那是一位很聰慧的少年,悲憫天人,修行一日千裏。
    在法王的培養下,終有一日,他會代替自己,成為汗國的鎮國之石,帶領雪原,再次偉大。
    丁賈認為,自己沒什麽好後悔的。
    自己雖然要死了,可這一場大戰,終究剝奪了定北王的生命。
    他,也隻有八年了。
    大寧皇帝也早已過了知天命的歲數,
    他,還能有八年嗎?
    一代江山,就要老去了。
    他們未竟的理想,未完成的鬥爭,都寄托給了下一代。
    隻是……
    丁賈的目光,最後投向了那躺在盜聖懷中的年輕人。
    最後一搏,試試能不能殺了他?
    罷了,還是體麵些吧。
    他,看向了眼前的三人。
    丁賈的嘴微微張開,似乎是想最後說些什麽,最後,卻還是握緊了拳頭。
    “戰!”
    頃刻間,風起,雲湧。
    承和二十一年春,霜戎左王以重傷之軀,獨戰定北王、雲心真人、陸聽風三位巔峰強者。
    是為此生最後一戰。
    一個牧民的兒子到雪原至強者的故事,終於講到了尾聲。
    這是天下第四的落幕。
    十招過後,左臂斬斷,血流如注,渾然不覺。
    五十招後,真氣用盡,以身體為兵,白骨為刃。
    百招之後,筋脈寸斷,體魄崩摧,封命之毒,已入骨髓。
    最後一招,由定北王一拳,轟碎心脈。
    日薄西山,左王南望雪原,隻餘最後一口武夫意氣,仰天長嘯。
    “天地不公,唯寧獨得天眷。
    若天再假雪原十年,必讓中原聞我霜戎鐵蹄之音!”
    霜戎左王,雪原丁賈,就此隕落。
    ……
    其後,定北王回城。
    大寧十萬鐵騎,於龜鄂城下迎戰霜戎二十萬大軍。霜戎得知左王身死,汗王慟哭,全軍士氣衰落,遂大敗,倉皇而退。
    承和二十一年四月,定北王率軍,追亡逐南,連破沿途三座大城,屠盡五座貴族部落,斬首與俘虜共十萬,牛羊無數。
    五月,吉雪城下,十萬佛兵出征,阻寧軍於沱瀾河畔。
    長期征戰,寧軍疲敝,加之高原不適,
    定北王下令,班師回朝。
    自此,這場自去年十月份爆發的戰爭,終於在承和二十一年的五月,結束了。
    嚴格意義上講,這場寧霜大戰,是寧魏國戰的延續,自去年五月份開戰,足足持續了一年的時間。
    這場戰爭,發生在定北關烏然鎮一線,發生在西域四鎮之下,發生在蜀地雪滿關,發生在十萬大山以南的月輪,三方總計投入精銳兵力過百萬,覆蓋麵積之廣,傷亡人數之多,為百年以來之最。
    自此,大寧邁入了建國以來,最為鼎盛的一個時代。
    北蠻向大寧世稱侄皇帝,西域諸部迎來了新一輪清剿,雪原損失鎮國之柱,三線兵力共損失二十萬有餘,需蟄伏養傷。
    放眼四海,大寧再無敵手。
    大勝的消息傳回京城,天下皆喜,四處奔走相告,舉國歡慶。
    大寧皇帝召開大朝會,商議改元。
    內閣首輔張正端上奏,大寧以武止戈,平定兩國,新年號,當為武平。
    帝準之,正式改承和二十一年為,
    武平元年。
    ……
    五月的一日,
    敦煌城。
    “老頭,你當真沒有什麽好法子?”
    府邸內,氣氛一陣沉重。
    孫玄的手指搭在趙山的手腕處,屏息凝神,眉頭緊鎖。
    良久,他收回了手指。
    李澤嶽急忙道:“如何?”
    孫玄搖了搖頭,吐出了一句冰冷的言語:“毒性極強,已頑固於全身五髒六腑之上,難以根治。”
    養了整整兩個月傷的李澤嶽隻感覺眼前一片恍惚,由身後趙離扶住了身子。
    趙離咬住了嘴唇,臉色蒼白。
    這位定北關的少主,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無措。
    兄弟兩人都有些無法站穩,隻能相互攙扶依靠著。
    “看看你們,像什麽狗屁樣子!”
    坐在床上的趙山見他們沒出息的模樣,忍不住訓斥道。
    “老頭,你方才說,毒性頑固於全身,那、那可不可以像以前給千霜治病一樣,用真氣深入進去,一點點祛除?”
    李澤嶽又急忙問道。
    孫玄搖搖頭:“此二者情況不同。
    千霜丫頭之事,是董平拳罡附著於其經脈表麵,不斷對她造成傷害。
    而定北王爺所中之毒,已入肺腑,經不得真氣剔除,隻能用藥物中和,緩解其毒性,延緩其爆發時間。
    當然,如若老夫親自施針,倒也可用兩年時間,逐漸排出王爺體內毒素。
    隻是……其後遺症,王爺未必能接受。”
    “是什麽?”
    趙離匆忙開口道。
    趙山也將目光投向了這世間唯一有能力治好自己的老者。
    “毒素此時已然入體,就算後來將其排出,身體此時受到的傷害也是不可逆轉的。
    經脈萎縮,真氣盡喪,五髒衰敗,淪為廢人。如此,在病榻之上,精心照料,可再活二十年。”
    孫玄的話語又是一記重錘,砸在了眾人心裏。
    “嗬嗬。”
    趙山自床榻上撐起身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堂堂定北王,要死,自然要死在馬上。
    李澤嶽皺眉道:“那為何現在趙叔的體魄還如往常一樣,經脈與真氣都還在?”
    “因為雲乙當時給他的那枚丹藥。”
    一直站在一旁的雲心真人開口了:
    “雲乙當時給他的那枚解毒丹,其實……也是毒藥。
    隻不過,可用作中和封命毒來用,以毒攻毒,勉強維持住定北王爺身體狀態的平衡。
    雲乙當時說的很清楚,封命之毒,藥石無醫。
    可若是要將這毒素排出體外……兩種毒素會在一瞬間失衡,破壞掉王爺的身體。
    就算能活下來……也會成為孫老神仙說的那般。”
    孫玄點點頭,示意雲心真人所言不錯。
    “王爺既然不肯接受,
    那麽,貧道便隻能盡力用藥物來緩解毒性,延後其爆發的時間。
    隻是王爺要做好心理準備,您的壽命,最多,不會超過八年。
    甚至,會更少。”
    孫玄表情嚴肅道。
    眾人一片沉默,李澤嶽與趙離的眼神灰暗下去。
    他們知道,這世間,如果連孫老神仙都說治不好,那肯定就不會再有人能治好了。
    然而,坐在床榻上的趙山,忽然笑了起來。
    “當時,聽那天乙所言,本王還有八年時間,當時我心裏還有所懷疑。
    而今一聽老神仙診斷,本王心定矣!”
    “爹!”
    趙離忍不住喊了一聲,認為自家父王腦袋被毒素堵住了。
    趙山自床榻起身,披上一件袍子,推開房門。
    他回過頭,對趙離和李澤嶽道:
    “你們兩個,都隨我來,”
    “是。”
    兩人對視一眼,應了一聲,跟在了趙山的身後。
    此時,遠征的定北軍與金吾衛都駐紮在敦煌城外休整,過兩日,定北軍會趕回定州,而金吾衛則會班師回京。
    敦煌城的氣氛很是熱鬧,這十萬大軍的到來,極大促進了敦煌城的經濟發展,尤其是青樓酒樓紅帳子,整日爆滿。
    雪原一戰的繳獲,趙山早早地就給他們發了下去,現在這些戰士,個比個的有錢。
    定北軍與金吾衛的軍紀極嚴,倒也沒鬧出什麽混亂事件。
    趙山披著錦袍,略有些發白的頭發簡單紮起,走在路上看上去,就如同一位普普通通的富家翁。
    三人走在敦煌城最繁華的街道上,向東城門而去。
    街上,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酒肆裏暢快的大飲,叫喊聲傳的極遠,醉酒後吹的牛,越來越離譜。這人說他砍了八個頭,那人說他帶著一伍鑿進霜戎騎兵陣,劈斷了十根馬腿,還有兩根馬邊。
    有小攤擺在街麵上,軍士們路過打量著造型稀奇的配飾,想要回家給自家媳婦帶上一件,讓她也見識見識西域風情。
    當然,他們自己已經偷偷體驗完了。
    當三人踏入這條街道的時候,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王爺來了!”
    刹那間,原本喧鬧的街口變得鴉雀無聲。
    然而,下一刻,逛街的軍士們,敦煌城的百姓們,西域的鏢客、馬匪、甚至是舞妓,都停止了手裏的動作。
    在戰士們的帶領下,跪倒在了地上。
    男人們的眼神尊敬而狂熱,膽大的軍士們,把目光投向他們甘願為之付出生命的王。
    “王爺!”
    “王爺來了!”
    從街口,到街尾,無數人擁擠在街道旁,數不盡的人頭,密密麻麻。
    酒樓中喝酒的不喝了,勾欄裏聽曲的不聽了,給媳婦買東西的不買了,青樓裏體驗西域風情的,提上褲子就跑了出來。
    定北金吾兩軍的戰士,敦煌城的小販,中原江南的俠客,常年在西域遊蕩的鏢客馬匪,男女老少,都跪倒在了王爺前進的道路上。
    或許,這是他們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如此近距離地靠近定北王。
    “王爺,千歲!”
    又有人喊了一聲,隨後,整條街道都喧囂了起來。
    “王爺千歲!”
    “王爺萬勝!”
    定北王,又一次打贏了勝仗。
    “萬勝!”
    “萬勝!”
    “萬勝!”
    接連兩次國戰,定北王踏破了烏然三鎮,坑殺了十萬降卒,破滅了霜戎汗王二十萬大軍,斬首俘虜十萬,若非雪原佛兵阻攔,他可直接帶兵打到吉雪城下!
    甚至,他的個人勇武也已傳遍了天下。
    太覺教主董平,霜戎左王丁賈,北海盟主柳垂,封行樓主封城,四位巔峰強者聯手圍殺,也沒能將王爺留下。
    此時此刻,在無數人眼裏,這世間,定北王,就是戰無不勝的存在。
    這,就是他們的王爺。
    無論他想做什麽,隻要王爺想,他麾下的無數戰士們,就願意豁出性命去幫他完成。
    戰無不勝的戰績,獨步江湖的武力,用兵如神的韜略,在這次國戰勝利後,通通化為了他的聲望,他的人格魅力。
    在大寧天下,他的威望,就是獨一檔的存在。
    趙山負手,麵無表情,走在這條狂熱的街道上,似乎沒有聽到耳畔的歡呼聲。
    趙離跟隨在父王身後,感受著周圍的氣氛,呼吸不斷變得粗重。
    李澤嶽愣愣地看著這一幕,有些抽離。
    他隻覺得,心底變得沉重。
    “王爺千歲!”
    “王爺萬勝!”
    “王爺,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