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廣廈千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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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問自是不會討教的,餅倒是可以多畫一些。
    京城時,老太傅說他在蜀地的一些老朋友,就是這五位老先生了。
    他們活躍於周末寧初的年代,年輕時遊曆天下,在春秋書院待過,也曾在各路諸侯手下效力,但也大多鬱鬱不得誌。立國後,老太傅曾勸說過太祖皇帝,請他們入朝為官,太祖皇帝也答應了,可他們自覺曾在各路諸侯勢力為官,入了朝也得不到重用,便放棄了這次機會,回到蜀地,潛心鑽研學問,直到今日。
    他們的家族雖不顯赫,但也是書香門第,族裏年輕人們也都到了年紀,出門施展抱負。
    因此,這次李澤嶽與他們會麵,雙方都是待價而沽。
    存心殿內,宴席已然備好。
    五位老先生已然入席,有人著青衫,有人著錦袍,有人著布衣,發須皆白。
    李澤嶽禮賢下士,頻頻舉杯,陸瑜妙語不斷,引得老先生們哈哈大笑,這幾位也都是豪放風趣的老人,一頓飯下來,賓主盡歡。
    酒過三巡,終於到了該談事情的時候。
    李澤嶽舉起酒杯,似乎想說些什麽,卻又麵露愁色,欲言又止。
    “王爺年輕意氣,文有詩詞無數,武有觀雲之境,本應春風得意,為何愁眉不展啊?”
    一位身著布衣的老先生與其餘幾位對視了一眼後,率先發問了。
    他名喚白章,五人之中,名聲最大,學問最深。
    “不瞞白章先生,今日孤與諸位前輩暢談,深感得益匪淺。
    先生們,每位都是我蜀地文壇前輩,學貫古今,極為淵博。
    可可惜,隻有孤與琢之能聽到諸位先生教誨,甚為遺憾。”
    “哦,王爺何出此言啊?”
    “孤長居京城,深知科舉之事,承和二十年,前三甲之列,大多由中原、江南士子包攬,鮮有我蜀中舉子之名。
    孤聽聞,我蜀地有很多寒門學子,求學無門,大多想要去往春秋書院進學,可奈何,從蜀中至東海,路途萬裏之遙,囊中羞澀,根本無力去往東海。
    為此,孤有些遺憾。”
    李澤嶽舉起酒樽,一口飲下,表情似有苦悶:“先生們,孤以為……
    天下,不應隻是高門大族的天下,應是天下人的天下。
    世間每一個有著向學之心的學子,都應有著受教育的資格,都應有師來教,有書可讀。
    這天下,並不是每一個讀書人都能青衫一襲,於書閣中飲茶,更多的,是穿不起衣服,拜不起師父,買不起書本的學子。
    他們,連寒門都算不上。
    可他們,沒有讀書的資格嗎?
    孤就想著,為何我蜀地不能有自己的書院?若有朝一日,書院中名士薈萃,無論寒門學子或是高門子弟,都在名師座下聽學,我蜀地文道,何愁不興?”
    五位老先生又再度對視一眼,心裏都有些了然了。
    白章頷首,剛想說話,卻見得那年輕王爺低下了腦袋,歎息一聲,輕吟道:
    “八月秋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
    茅飛渡江灑江郊,高者掛罥長林梢,下者飄轉沉塘坳。
    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忍能對麵為盜賊。
    公然抱茅入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歸來倚杖自歎息。
    俄頃風定雲墨色,秋天漠漠向昏黑。
    布衾多年冷似鐵,嬌兒惡臥踏裏裂。
    床頭屋漏無幹處,雨腳如麻未斷絕。
    自經喪亂少睡眠,長夜沾濕何由徹!
    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風雨不動安如山!
    嗚呼,何時眼前突兀見此屋,吾廬獨破受凍死亦足!”
    “?”
    五位當世大儒瞬間愣在原地。
    喝酒就喝酒,說事就說事,你念什麽詩啊!
    不過,此詩的意境……
    白章眉頭緊皺,細細回味著,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感慨。
    “此詩……乃家師所作,在孤臨行時贈與我,直至今日,孤也不敢忘懷。
    家師之願,便是本王之願。”
    李澤嶽搖頭晃腦著說道。
    陸瑜一臉無奈,
    這首詩,他在春闈前就聽李澤嶽給他背過了,也是答案庫中的一首,因為此詩令人震撼的意境,他至今都記憶猶新。
    聞言,幾位大儒也根本不信。
    老太傅什麽性子,他們幾個老友再清楚不過了,說白了,他哪有如此聖人般的情操?
    另外,如果說此詩也是老太傅所作,那老東西早就是當世詩聖了。
    沒有別的原因,李澤嶽少年時,但凡吟出不符合他年紀的詩詞,別人問起,他都說是老太傅所作。
    然後,老太傅否認了。
    當然要否認!
    什麽“酒力漸濃春意蕩,鴛鴦繡被翻紅浪”“鴛鴦被裏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都往他身上安,這承認了還了得?
    他堂堂太傅,一輩子就清遙祖母這一個夫人,這要是承認了,他一生清名還要不要了?
    因此,李澤嶽沒少挨了戒尺。
    再然後,也就沒人信李澤嶽這鬼話了。
    也正是因此,天下文壇才紛紛抨擊李澤嶽,覺得他毀了詩詞一道。
    別人做詩詞需要感情,需要經曆,他什麽都不需要,那麽多千古名句,他張嘴就來。
    言歸正傳。
    “王爺既然有如此宏願,我們幾個老骨頭,趁還能活動起來,自然也要鼎力相助。
    王爺有何想法,盡管說來。”
    白章大手一揮,直接開口道。
    如此千古名詞問世,史書上必有一筆。談起此詩創作的故事時,他們幾個的名字也都會被提及,又是一樁美談。
    更何況,在如此宏願麵前,他們幾個老家夥心裏的小小訴求,也沒必要再提了。
    “好!”
    李澤嶽再度舉起酒杯,道:
    “不瞞諸位先生,本王準備在蜀地建起宣文閣,承蜀地教化之責。
    宣文閣可搜集蜀地文獻,整理自古蜀國至今的的曆史資料,招攬各方名士,編撰成書。醫道、算學、農學、格物,乃至戲曲,都可入內。
    以宣文閣為蜀地文萃之地,諸位先生為首,號召蜀地名士,共同編撰出一部曠世巨作,日後可入承和大典,流芳千古。
    諸位先生,王府雖小,但亦有博士、紀善、教授之位虛席以待。
    屆時,宣文閣群賢薈萃,再令官府廣開官學,廣招學子,立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
    孤,懇請諸位先生出山,承蜀地文壇領袖之任,以壯我蜀地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