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出去走走吧。”
    兩人相擁了良久，李澤嶽才輕聲道。
    “嗯。”
    陸姑蘇點了點腦袋，後退一步，離開了他的胸膛。
    “我還沒在城內逛過呢，聽說錦官城的夜景極美，夜市也很熱鬧。”
    李澤嶽說道。
    陸姑蘇挽著他的胳膊，兩人散著步走向府門。
    “城裏沒有宵禁，晚上確實比白天熱鬧的多。“
    兩人出了府，繡春衛們潛入了暗中，綴在後麵。
    下午時，李澤嶽見完幾位老先生後，就把正式的蟒袍換成了寬鬆的黑袍，陸姑蘇也隻是穿著淡青的裙子，兩人並不引人注目。
    其實還是有些的，畢竟陸姑蘇的容貌太出眾了些。
    正想到此處，陸姑蘇從懷中掏出了一張薄薄的麵紗，戴在臉上。
    兩人對視一眼，紛紛失笑。
    他們第一次見麵，陸姑蘇就是如此遮擋著她的麵容，不讓人看清她的容貌。
    大寧民風開放，男女間挽著手走在路上，並不是多麽奇怪的事情。
    尤其兩人身著錦繡，一看就是哪家的大少爺大小姐，晚上跑出來玩了。
    踏進金水大街，李澤嶽才知道錦官城的夜晚到底是何種繁華。
    彩燈高懸，商鋪燈火通明，攤位林立。簡直比白天都要熱鬧。
    雪鬆居、山字號、春歸樓的招牌，依舊是最為顯眼的存在。
    “夜半錦官城，如此繁華，按理說，應當有江湖俠客們，因種種愛恨情仇，上演一出好戲才對。
    比如說，春歸樓的窗戶下一刻會被打爛，然後衝出一位白衣俠客，懷抱著茶兒花兒那幾個丫頭之一，說什麽今天我就要帶你走，再也不會讓你被蜀王爺逼迫著在此遭罪了。
    然後繡春衛們忽然出現阻攔，白衣俠客帶著那丫頭拚死殺出重圍，從此兩人浪跡江湖，在春歸樓主的追殺下，那丫頭為了保護白衣俠客而殞命。
    白衣俠客不斷變強，最終成為絕世高手，在此回到錦官城，奪了我的狗命，報仇雪恨，還江湖一個朗朗乾坤，再也不用遭受十三衙門的管束與壓迫。”
    李澤嶽感慨著說道。
    陸姑蘇嘻嘻一笑，道：
    “殿下首先要做的是把家裏的小說話本全都燒了。
    現在錦官城啊，應該是江湖上最安穩的地方了。有蜀盟在，蜀地江湖成了鐵桶一塊，講武堂馬上就要開課了，各方勢力都掙破腦袋想要擠進來，得到幾個名額。
    十三衙門時刻在城內巡邏，什麽盜賊、采花賊，都不敢在城裏露頭，更別說江湖武鬥了。
    別的地方不知道，起碼錦官城的江湖，一切都是按你的命令來的。”
    “說真的，如果一直能如此祥和下去就好了。”
    李澤嶽大搖大擺地走在路上，聽著街道上的喧嘩聲，心中出現了一股滿足感。
    “天下太平啊……”
    陸姑蘇挽著身旁人的胳膊，更緊了。
    “過些年，還要打仗嗎？“
    “要打的。”
    談到此事，李澤嶽臉上對於天下太平的憧憬之色瞬間淡了下去，變得平淡而冷靜。
    在天下一統這條路上，自己的父輩和無數戰士們，已經做出了巨大的犧牲，他必須繼續走下去。
    他不想談戰爭與和平的關係，也不想說天下一統在曆史上的意義，他不是聖人，也不是什麽先驅。
    他要做這件事，隻是因為他是大寧的二皇子，是李家的兒子，這是他的責任，僅此而已。
    陸姑蘇發現了他神情的變化，想了想，道：
    “這次回來，你還沒給我聊這一年發生的事呢，明明之前都給我聊的……”
    李澤嶽笑著捏了捏陸姑蘇的小臉，道：
    “邊走邊說吧。”
    兩人繼續在街上閑逛著，李澤嶽從雪原丁賈的那次襲殺說起，再到月輪大戰，又到兩千精騎深入敵後，最後到那場震驚天下的江湖廝殺。
    “這麽說，陳老前輩萬裏借劍，是真的了？”
    陸姑蘇滿眼驚訝：“我還以為是說書先生自己編的呢！”
    “當然是真的。”
    李澤嶽哈哈一笑，從腰間拔出青萍，遞給了陸姑蘇。
    這位藏雨劍莊未來女莊主接過劍，感受到了上麵仍然殘留的那一絲劍意。
    “這就是意，一劍敗天人的意。”
    陸姑蘇細細感悟著，良久，把劍還給了李澤嶽。
    她遺憾地搖了搖腦袋：“悟不透。”
    “我們的境界還是差的太遠了。”
    李澤嶽收劍入鞘。
    隨後，他又繼續聊到了趙山中毒，天乙現身，丁賈身死，這才結束這次經曆的講述。
    半晌，李澤嶽都沒聽到陸姑蘇說話。
    扭過頭，他發現小姑娘正低著腦袋，秀眉皺著，好像在思索什麽。
    李澤嶽心底一突，他自然不會與陸姑蘇講出太子的謀劃，但顯然，她通過自己寥寥幾句的戰局描述，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他連忙轉移話題道：
    “接下來，我就要著手布置王府衛軍了，這才是屬於咱們真正的力量。”
    話題轉移的明顯有些生硬，陸姑蘇也反應了過來，理智地停止了繼續思考。
    “好啊，到時候殿下率軍，帶著清遙姐姐和我，一起去雪原上溜達一圈，我還沒見過大雪山呢。”
    陸姑蘇微笑道。
    兩人走到金水河邊，吹著愜意的夏風。
    “你想不想上青魁評？”
    李澤嶽笑問道。
    陸姑蘇愣了下，問道：
    “可以嗎？”
    “當然可以。”
    夜風吹來，李澤嶽看到了她麵紗下的俏臉。
    作為未來的藏雨劍莊莊主，陸姑蘇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江湖人，她當然想去拿著劍，堂堂正正地奪下武評之名。
    隻是，身為蜀王側妃，她覺得自己不應該再去做這樣的事了。
    “還是算了吧，青魁評沒什麽意思，等爺爺什麽時候累了，讓我執掌藏雨劍莊，到時候，我再去拿個宗師之名，也算不墮了劍莊的名頭。”
    陸姑蘇搖了搖腦袋，語氣雖有遺憾，但她更想待在李澤嶽身邊。
    畢竟，想上武評必須要外出挑戰，打響名頭，需要走一趟江湖。
    李澤嶽也沒有強求，接著道：
    “我聽說，千霜已經去東海了，打算與現任王家家主切磋，她啊，是想現在就爭那宗師之名。”
    “千霜姐處在升日巔峰好些年了，確實急於突破破曉之境，希望這次她能如願吧。”
    陸姑蘇望著腳下的河水，輕聲細語道。
    王府的紅牆很高，隔斷了她與江湖，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不過還好，她身旁的這個男人，永遠都支持著自己。
    “老爺子應該快回來了吧，怎麽在外邊待了那麽長時間。”
    李澤嶽疑惑道。
    陸姑蘇也搖了搖頭：“爺爺沒往家裏來信。”
    “陸大俠啊，估計又在外邊做一些義薄雲天的事了。”
    李澤嶽玩笑道：
    “他老人家，可別趕不上咱們成親。”
    陸姑蘇的小臉一紅，嗯了一聲：
    “爺爺應該記著日子呢，八月初五。”
    ……
    “來咯！”
    “且看台上是何人？
    正是唐門少門主唐斯，明水劍潭三代大弟子霍鳴！”
    “這可了不得啊，兩位少年豪傑，都在如此年紀邁入了七品之境，八品已是板上釘釘，未來有望一窺九品啊！”
    “台下諸位大俠，諸位兄弟，應當都聽說了月旦青魁評一事。
    這一下，江湖可熱鬧起來啦。
    咱們王爺啊，早早地定下了規矩。
    江湖武鬥，可以。
    私下決鬥，不行。
    想要揚名，想要比試，好啊，有啥本事，咱們擂台上見真章。
    咱們王爺的原話說了，不是想唱戲嗎，他老人家給親自給咱們搭台子。
    您瞧，今個，兩位年輕大俠就來了。
    蜀地一等一的少年俊才啊。
    唐門，明水劍潭，都是咱們蜀盟的頂梁柱勢力，這兩位啊，也都是咱們蜀盟未來的門麵。
    唐少俠和霍少俠這一戰，聽說啊，是用來決出二哥之位。
    他們倆啊，磕頭拜了把子，誰贏了誰當二哥。
    大俠們得說，這不對啊，誰贏了誰當二哥，那大哥是誰呢？
    嘿嘿，看官您這就不知道了吧，他們大哥，正是咱們王府親衛軍副統領、雪滿關驃騎校尉、譚家大少爺、當今武榜眼、在月輪過三關、斬雙將，千騎救主，跟隨咱們王爺奔襲萬裏，立下赫赫戰功的……譚塵，譚將軍！”
    金水橋下，河岸極寬，搭著一座大大的擂台。
    此時此刻，河岸人頭攢動，燈火燦爛。
    擂台上有一中年人，正眉飛色舞，侃侃而談。
    說到此處，李澤嶽分明看見，原本坐在前排的譚塵，站起身來，向圍觀的江湖人們拱手示意。
    人群中，叫好聲震耳欲聾。
    “這小子……”
    李澤嶽臉上布滿笑意。
    “今日之戰，唐宵唐門主，孫樓孫掌門也都到了。
    還有咱們蜀盟凝姬盟主、十三衙門曹總捕，都前來觀戰。”
    “好！”
    “凝姬盟主在哪呢！”
    “天下第一花……”
    “你他娘不要命了！”
    圍觀江湖人中，更熱鬧了，紛紛四處張望著，全是對美色的好奇。
    如今，世人皆知，春歸樓乃是蜀王爺的產業，那天下第一花魁凝姬樓主與王爺的關係……自然不言而喻。
    天下第一花魁這個名頭已經很少有人再敢提及了，盡管凝姬盟主非常引以為傲，但蜀地的江湖人們總歸需要考慮王爺的態度。
    唐宵、孫樓、曹泉總捕都起身拱手示意，唯獨不見凝姬的影子。
    李澤嶽轉過頭，看向金水河岸的那棟建築。
    果然，高高的頂樓，窗簾拉開，一道妖嬈倩影站在窗前，嫵媚的臉上似乎勾起了微笑。
    李澤嶽瞥了眼身旁的陸姑蘇，他好像看到……姑蘇對凝姬撇了撇嘴？
    凝姬這瘋丫頭，絕對欺負姑蘇了。
    李澤嶽暗暗記下了這一回，準備尋個時間好好教訓教訓她。
    “咱們也過去看看吧。”
    “好啊。”
    陸姑蘇欣然同意，挽著李澤嶽的胳膊，悄悄來到了圍觀的外圍區域。
    很快，唐斯與霍鳴上台了。
    這兩位少俠賣相確實不凡，唐斯持刀，霍鳴持劍，相對行禮，互相瞪著眼。
    眼神中，沒有結拜兄弟間的親密，全是對二哥之名的渴望。
    戰鬥一觸即發。
    霍鳴率先出劍，明水劍法講究詭譎多變，以水為鏡，令人難尋蹤跡。
    但他要麵對的是風格類似的唐門弟子，這個比他明水劍法更陰，據霍鳴的了解，唐斯這小子身上應該裝滿了毒霧暗器，不知何時掏出來給自己來個狠的。
    因此，他需要先下手為強，掌握住戰鬥的節奏，讓唐斯找不到使用暗器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