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男人,要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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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天後,上海港口,下了船,齊明揮手作別。
    晴空碧日,漆黑的墨鏡反著光,他臉上掛著一抹笑,“記得你承諾的事,我在京城等你。”
    “別讓我等太久啊,張秉嵐。”
    他揮著手轉身離開,背影瀟灑,黑色的大衣揚起衣角,轉眼間就消失在人流中。
    張秉嵐望著港口湧動的人群,目光空茫,喃喃道,“京城……”
    張慶回一看他這樣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京城沒有你想見的人,你母親在族內。”
    張起靈走回來,先是看了張秉嵐一眼,“該走了。”
    ……
    江嵐坐在皮質沙發上,轉頭看著外邊飛速閃過的風景,還是有點緩不過來。
    ……壞了,我成老古董了,民國有火車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為什麽我會有時空錯位的感覺?
    張起靈直接包下了整個頭等車廂,餐桌床鋪包間一應俱全。
    新古典主義風格的裝潢讓車廂充滿了中世紀格調,木質窗框,鑲嵌著花環圖案,玻璃麵積很小。
    整個車廂並不太明亮,張秉成打開電燈,為車廂增添了一絲昏黃燈光。
    江嵐來到內陸的第一晚就是在火車上度過的。
    轟隆隆的火車呼嘯而過,床鋪微微震動,他其實睡得不是很安穩。
    但張秉成靠坐在床鋪旁的地上,江嵐知道,他在夜裏的每一次輕微動靜,周圍都會圍過來幾道視線。
    火車走津浦鐵路和滬寧鐵路,到達天津,從天津乘京奉鐵路到達東北。
    江嵐下了火車,走出車站,回頭看了一眼氣派的站舍。
    米黃色的牆麵,輔以白色腳線裝飾,並排樓層,屋頂是獨立的孟莎式綠色屋頂,上開老虎窗。
    車站是俄式的仿古典折衷主義建築風格。
    民國十四年,東北軍閥割據,經濟有了一定的發展,鐵路交通不斷完善,相較於全國有了發達的鐵路網絡。
    外部勢力進駐東北,日本、蘇聯不斷擴大自身在東北的影響力。
    蘇聯在中東鐵路沿線地區勢力漸盛。
    順著人流離開火車站時,江嵐看到了很多拖家帶口的移民。
    他們光鮮亮麗的外表和火車站口的苦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民族矛盾日益凸顯。
    街道旁傳來喧鬧聲,江嵐腳步微頓,轉頭看過去。
    是一位穿著西服的外國人,他的妻女坐在汽車內,車門大開著,正往外看。
    地上堆著好幾個大皮箱,後備箱裝滿了皮箱。
    管家對著男人鞠躬道歉,慌忙解釋是其中一輛車在來的路上突然壞了。
    男人不耐煩的擺擺手讓他想辦法把這些箱子運回公館。
    管家在路邊隨手招了兩個黃包車腳力,指揮著他們把箱子放到黃包車上,跟在汽車後麵跑。
    車夫雙手握住車把,身體前傾,腿部發力,穩穩地跟在汽車後麵。
    張秉成看了一眼就明白了,“那個黃包車夫,是軍隊裏出來的特務。”
    肌肉發力的方向、腳步落地的力道……
    哪怕動作和旁邊的黃包車夫一樣,但在他們這些練家子眼中,這些細微的地方能暴露的東西太多了。
    江嵐收回視線,“走吧。”
    ……
    一行人回到張家隻剩下江嵐、張起靈、張慶回、張秉成四個人。
    江嵐沒問一路散出去的張家人去了哪裏。
    小哥這一路隻要腳一沾地就會失蹤一段時間,回來時麵無異色,甚至還會給江嵐帶點零食回來。
    他們離開廈門時與之同行的還有一艘往南去的輪船,張秉年就在那艘船上。
    張家的速度總是很快,江嵐猜測現在各個路線上去往歐洲的張家人應該已經到目的地了。
    白山雀在前麵開路,一路穿過山林,江嵐來到了這座隱匿在數個時代中的古老宅邸。
    江嵐站在他的小院前,看了眼身後的三人,隨後回頭推開了門。
    院裏被人打掃過,柿子樹下零散地落了幾片枯葉,枝頭開出了新芽,嫩綠的葉子被陽光鍍上了一層金箔。
    樹下藤椅墊了毯子,石桌上擺了一套茶具。
    院子石子路旁的一小片菜地被人重新種上了韭菜,參差不齊,高的矮的,很有規律地割了一茬又一茬。
    土地濕潤,顯然剛剛才澆過水。
    門前的竹製風鈴叮鈴作響,白山雀興奮地繞著院子飛了一圈。
    江嵐好像知道這段時間是誰住在這裏了,他走過石子路,推開了屋門。
    屋內桌子上擺了熱騰騰的飯菜,廚房走出來一個旗袍美人,端著一盤餃子。
    頭發用玉簪盤在腦後,身上還穿著江嵐很久之前做的灰色圍裙。
    美人把餃子放在桌子上,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笑著看向江嵐,眼淚無聲滑落。
    “我做了餃子,韭菜豬肉餡的,來嚐嚐。”
    江嵐走上前拭去她臉上的眼淚,他比她高了一個頭,已經可以低頭看她了。
    聲音顫抖,“我是不是、讓你難過了?”
    江嵐這輩子最大的心願,是希望自己的親人朋友可以永遠平安快樂。
    在這其中,他希望張勝青可以永遠幸福。
    江嵐是一個人長大的,但在曾經,他還是個隻會翻身的嬰兒時。
    很多次,張勝青靜靜地在門口、窗外望著他。
    偶爾的偶爾,她也會在嬰兒手邊放個小玩具,會輕輕戳戳嬰兒白嫩的臉蛋,露出一個很淺的笑。
    她大概對自己有很深的誤解,認為是張秉嵐讓她學會了親情的愛。
    其實不是,她一直都把自己放在母親的位置上,從未變過。
    她很清楚自己有一個孩子,小小的,軟軟的,睜著黑黝黝的葡萄似的大眼睛看著她。
    江嵐在很早之前就看懂了她的恐懼、猶豫,仰著頭費力去牽她的手時還在想,想牽就牽,我有什麽嚇人的。
    你在害怕什麽,我的母親。
    你好像總是在害怕,不喜歡張家,也不想靠近老宅,更不願見到自己的親人。
    希望你可以永遠快樂,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至於張家其他的大老爺們,經曆點風雨不算什麽,活著就好。
    男人,要堅強啊。
    係統埋頭吃餃子,銳評,“雙標!”
    江嵐想了想他沉默的爸和美貌的媽,很幹脆的承認了,“對,我就是雙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