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八章 古惑仔之戰無不勝(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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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懷恩迅速將視角切換到了上帝視角,立即就看到在他背後座椅裏坐著的男人,竟然不是黃家成的人,而是黎見月的保鏢——那個一看見他就眯著眼睛點頭微笑的阿強。
    此刻他仍然在笑,眼睛眯成了兩條縫,將牢牢捆著他的胳膊和身體的繩子打了個蝴蝶結,然後紮好,在他耳邊輕聲說道:“林生,別亂動,我隻是保證你別看到不該看到的事情,我不會傷害你的。”
    這聲音陰柔極了,難辨男女,可他明明記得阿強應該是男人才對,難怪他從不開口說話,隻是笑著點頭,原來是因為說話的聲音這麽奇怪。如果不是上帝視角能看見他,他一定想不到這個臉頰留著淺淺胡茬,就像是中東人的男子,聲音居然如此女性化,也許她是鐵T?鐵T都不足以形容,必須得是鋼T才對。
    總之不是上帝視角,他肯定猜不出來捆住他的是阿強。他心中一凜,卻淡然的“哦”了一聲,仿佛很認命的坐在航空椅裏。實際上他的上帝視角已經完全轉向了就坐在他旁邊的黎見月。
    此刻,她麵無表情悄無聲息的坐在柔軟的航空座椅裏麵,背脊卻挺的筆直,兩隻手分別擱在扶手上,看都沒有看他一眼,雙眸漫無目的的眺望著前方。
    這一瞬,他覺得她不像是個人,而是一株被修剪的看似柔美溫潤實則冷厲無情的盆栽。
    稍不注意渾身都會彈出致命尖刺來的盆栽。
    此刻,她那層極為真實的偽裝,在他被套上袋子的瞬間剝落了。按道理來說,他心中應該對黎見月的態度早有準備,可這一刻,他俯瞰著黎見月還是有些淡淡的失望。
    很快埃爾法微微起伏了一下,就像是柔軟的波浪將他托上了浪尖,隨後放平,埃爾法駛出了地庫,進入了淩晨最後的黑暗。上西樓的霓虹和各色燈光穿過了單向玻璃,在黎見月的白皙細膩如瓷器般的肌膚上撒下冷色調的迷離光線,如同一層薄霜,隔絕了溫度,也隔絕了生氣。
    他下意識的轉換視角,從俯瞰變成了平視,恰好埃爾法轉進長街,黎見月也轉頭,向著窗外望去,雕刻在唇角那抹標誌性的、弧度完美的微笑不知道被什麽抹平了,取而代之的是平直的紋理,就像是尺子一樣標準的直線。
    而她的視線並未落在窗外快速流動的燈光與大廈,而是投射在虛空中某一個不存在的點,穿過了城市的喧囂和厚重的夜色,落在某個無人知曉的、荒蕪的坐標上,那裏沒有她需要調和的氛圍,沒有她需要傾聽的話語,也沒有她需要微笑的對象。
    隻有一片廣袤的、令人窒息的寂靜。
    頓時,林懷恩又看到了大理石般堅硬冰冷的黎見月,此時的她仿佛端坐在博物館的某個角落,線條優雅、輪廓動人,但周身卻彌漫著穿越漫長時光的倦怠感。
    林懷恩心中又覺得自己還是太在意黎見月的想法,明明應該毫不在意才對,更不該對她心生疼惜。
    獵物心疼獵人?這真是滑稽。
    他嘲笑了一下自己,刻意的收斂心神,將注意力從黎見月的身上移開,觀察著埃爾法的行進路線。他居高臨下注視著黑色的埃爾法,左轉上了濱海的幹諾道,接著沿著淩晨頗為寂靜的高架奔馳。埃爾法開了快要一個小時,從港島的正北麵,沿著濱海路繞了大半圈轉到了正南麵的位置,才下了高架,拐入了一條無人的小路。
    天際泛起了魚肚白時,埃爾法終於停在了一扇自動柵欄門前,不鏽鋼柵欄門邊懸掛著黑底白字“利威船廠”的字樣。很快不鏽鋼柵欄門邊的混凝土建造的崗亭裏閃過了兩道燈光,燈光照耀在擋風玻璃上,開車的司機按下了玻璃,舉起了手機,亮出了正在撥打的電話,對方看了下手機,立即就按開了大門。
    埃爾法繼續向前開,進入了船廠。道路的一側是幾間鐵皮屋頂的工棚連成一行,鐵皮工棚的門窗緊閉,悄無聲息,隻有邊緣最大的那間巨大的卷閘門下,縫隙裏漏出一點昏黃燈光,他側耳傾聽了一下,聽到了喧鬧的打牌的聲音。
    在靠海的一側,幾十艘破舊快艇和集裝箱靜靜的在道路一側未醒的晨霧中沉默著。再往前開就有幾艘半舊不新的遊艇被拖上了岸,而碼頭泊位上則停著一些改裝過的各種快艇,還有幾艘很新的遊艇和幾艘小型貨輪。
    而在碼頭邊已經停了六輛車,其中停在最靠近碼頭的是一輛寶馬X5,一輛白色豐田埃爾法,還有一輛黃色的法拉利敞篷812,跟在後麵的則是三輛麵包車。他不打開上帝視角,也能清楚的聽見法拉利的車裏正響著巨大的音樂聲,低沉的鼓點和高亢的電子音在晨暮中吵鬧,就像是某個酒吧的DJ在空寂的海岸邊放肆的打碟。
    他從空中向下看,能看到染著一頭黃毛的張耀輝正叼著一根卷煙,揮舞著鐵手,在法拉利的座位上和另外一個挑染著一縷紅發一縷紫發穿著性感吊帶搭配包臀裙的女人隨著音樂起舞。
    當黑色的埃爾法越過那三輛麵包車,越過了法拉利、白色埃爾法和寶馬X5,停在了最前麵,嚴小龍、鄭國華、金浩還有黃家成分別從車上走了下來。
    四個人的表情各異,嚴小龍眉頭緊鎖,沉著臉,仿佛要吃人的模樣。金浩的臉上則沒什麽表情,冷漠的就像是個殺手。而鄭國華的臉上則寫滿了焦急,他滿頭汗水,眼簾垂著,似乎是焦慮到不想和任何人對視的表情。
    “到了。”在他身後的阿強低聲說,“我鬆開繩子,但你別自己摘下紙袋子。什麽都不看是對你好。”
    林懷恩淡淡的回答道:“我知道。”
    “你很勇敢。”阿強一邊解開蝴蝶結一邊說,“你是第一個遇到這種情況還能保持淡定的男人。”
    “是麽?”
    “是。”阿強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下車吧!會有人接著你的。”
    他假裝什麽都看不見,小心翼翼的摸索著下了車,他的腳剛踏上水泥地,就被兩個人穿著黑西裝的男子一左一右夾住了,他們挽著他的胳膊,幾乎算是把他架在了中間,順著碼頭向停在最前麵泊位上的一艘簇新的遊艇走。
    才走了幾步,他聽見了身邊響起了黃家成的聲音,“大清早的,阿輝你能不能稍微安靜點?”
    “你現在才說是不是太晚了?”穿著紅色健身背心光著膀子的嚴小龍嘟噥道。盡管冬天的香島不算冷,可天還沒有亮的時候穿件背心還是得有點身體。
    “我是怕他上了遊艇繼續鬧。”黃家成回答道。
    “都這種情況了,還有心情鬧啊?”嚴小龍歎著氣說。
    鐵手輝單手撐著門跳出敞篷法拉利,然後走到另外一側,雙手將副駕駛的性感女郎舉了出來,他摟著女郎的腰,揉捏著對方的腰肢,冷笑著說道:“我擔心什麽?反正有林公子買單,有什麽好擔心的。”
    “真不知道青叔是發什麽瘋,為什麽會相信這個小鬼”嚴小龍攤了下那兩隻強壯的手,“這下好了.出事了吧!?
    鄭國華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笑著說道:“這件事也不能怪青叔,主要是這小子演技實在太好了,又的確有點實力,就是這次運氣不好”他笑著說,“遇到了更狠的人。”
    “什麽勾吧運氣好,運氣不好?”鐵手輝冷笑,“我看就是活膩了,想感受一下自由落地是什麽滋味。”
    “都少說兩句,現在事情還沒有出結果。”黃家成微笑著說,“假如說是賠光了,我們更得善待林大少,大家還得群策群力哄好林大少,讓他高高興興的掏錢不是?”
    鐵手輝舉著手鼓掌,發出手掌敲擊鐵皮的怪異聲響,等下上了遊艇,大家都要high起來!”他大笑著看向黎見月,“特別是黎大總裁,當初可是你大力支持這個計劃的,要是姓林的賠不出這麽多錢,你可是要負責的。”
    黎見月冷淡的回應道:“你放心,他肯定賠的出來。”
    鐵手輝笑著點頭,“黎大總裁這麽說我就放心了。”他歎了口氣說,“就是一下賠這麽多錢,還有利息著實叫人心疼啊!”
    “你沒必要替別人擔心。”黎見月冷聲說,“更何況現在還沒有賠光,還有翻盤的機會。”
    “我可不管你翻不翻不了的盤。”鐵手輝渾不在意的說,“我現在就要天亮的時候看到我的錢。一個億美金加三千萬利息,一分都不能少,必須全都到我的賬上.”
    “鐵手輝,沒有你這樣河都沒有過,就想要拆橋的”黎見月冷笑,“你好歹也得等到星期一。”
    “星期一?我這個性子急,看到了妞了馬上就要上,一分鍾的前戲我都不想做,你讓我等到星期一?”鐵手輝將身邊的性感女郎推到了前麵一點,做了個脫褲子的動作,“黎大總裁,要不要我表演給你看。”他舔了舔舌頭,“包你滿意。”
    黎見月挑了下眉毛,“行,你表演,我要是不滿意就直接砍掉你那根牙簽。”
    黃家成手裏轉著水泥健身球,站在遊艇的迎賓踏板邊回頭沉聲說道:“鐵手輝,閉上你的嘴,錢的事等會再說。”
    林懷恩聽著幾個人的唇槍舌劍,腳下微微搖晃,人已經上了遊艇。他看著自己被架進了船艙,被按在了船艙裏的沙發上。在他身邊還坐著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穿著灰色西裝的馬義坤。他雙手十指交叉握在腰間,不停的攥動,昏黃的燈光下,額角和手指間全是晶瑩的汗水。
    接著黃家成、鄭國華和鐵手輝他們也走進了船艙,最後是黎見月和阿強,一群人零零散散的坐在KTV包廂一樣的豪華船艙中,遊艇搖搖晃晃的開始啟動,轉彎,向著深海駛去。
    鐵手輝拿起遙控器,按開了大屏幕,開始唱歌,從張學友的《吻別》一直唱到了劉德華的《男人哭吧不是罪》,海浪聲洶湧的寂靜夜晚,他的公鴨嗓居然給人一種安慰,世界不那麽可怕的安慰。
    時間在凝滯的空氣和幹澀的歌聲中滾動,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遊艇停了下來。他從空中看海與天的交界處是髒兮兮的墨藍,東邊海平線剛滲出一絲慘淡的血橙。
    “走吧!上船。”黎見月第一個站了起來,語氣冷漠的就像是清晨淩冽鹹腥的海風。
    林懷恩心中奇怪,將上帝視角拉高,就看到遊艇的另外一側,停著一艘沒有正式編號的中型貨輪,這艘船身有些斑駁的貨輪上黑色漆麵起了皮,彷如行將就木的老人,幾處焊接痕跡在火色晨光中像被灼燒到扭曲的蜈蚣。
    來不及細看,也沒什麽必要觀察的太仔細,他就被架到遊艇的前甲板上,隨後他腦袋上的牛皮紙頭套被一旁的保鏢摘了下來,瞬間鹹腥的海風裏,濃重地混雜著機油和鐵鏽的冰冷氣味撲麵而來。
    黑西裝保鏢推了他一下,“上去。”
    林懷恩看了一眼,潮水沉悶地舔舐著貨船老舊的船身,發出嘩嘩的聲響。黎見月、黃家成他們已經站在了船舷邊懸著的升降梯上,阿強站在黎見月的身後,兩個人都沒有看他,就像剛才不是他們和他坐了同一台車。馬義坤也在幾個人的邊緣。他跨過舷梯,表情淡然的上了升降梯,嗡嗡的電機運作聲中,纜繩轉動,升降梯不疾不徐升到了高高的貨船甲板上。
    他的腦袋剛剛冒頭,就隔著船舷看到羅智威、郭世豪、方卓雲和吳少峰他們就在貨船寬大甲板另一側的邊緣瑟瑟發抖,也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恐懼。
    在他們身邊,一台小型水泥攪拌機正在冰涼的晨風和火焰般的朝陽中隆隆的旋轉,在海浪聲中攪拌出了沙沙的詭異音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