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關，雄踞於穀道盡頭。
    關牆雖高，此刻卻顯出一種奇異的頹勢。
    孫悟空混在一群渾身浴血、甲胄殘破的秦軍潰兵裏，“狼狽”地退入這座預定的牢籠。
    他眼眸一轉，神念祭起，就將關內的一切盡收眼底。
    堅挺高聳的城門，看似堅硬無比，其上的護法符文，卻黯淡無光。
    關牆之上，密布的誅仙弩，飛雷陣，數量不少，但孫悟空神念一掃。
    就發現這些東西，全都有相當嚴重的缺陷，不堪大用。
    原來詐敗進關城中的精銳銳士，很快就被換下去六成。
    一群一看就是不對勁的兵丁，則被強行驅趕上了城牆。
    孫悟空在這些新的兵丁身上，看到了漆黑的業力。
    有些人身上，甚至纏著枉死的冤魂。
    顯然，這些不是真正的大秦銳士，而是後麵趕過來的各種重刑犯人。
    秦國不敬仙神，重法度。
    哪怕是王公貴族犯了重罪，一樣被打入天牢。
    隻是秦國有秋後問斬的習慣，有的時候全國各地的重刑犯集中在一起，確實是個驚人數量。
    猴子再不懂人族軍略，此時也明白秦軍的目的了。
    他猴裏猴氣地搖了個花手，喃喃道：
    “原來如此，這座長平關，也要放棄，以作誘餌。”
    “而這些重刑犯。讓其為大秦最後一次效命，若是能活下來，重罪皆免。”
    就在此時。
    一個聲音在猴子耳邊響起。
    “嘿，孫悟空，你小子怎麽跟個猴兒一樣？幹嘛呢？”
    孫悟空一抬頭，就看到之前那個老卒，渾身浴血，一條胳膊貼著治療符篆。
    這老卒也活下來了。
    猴子上前熱情地打招呼，道：“老哥，你活著啊。”
    老卒呸呸呸幾聲，瞪眼看著猴子，佯怒道：“老子怎麽可能死？”
    “你這臭小子，年輕不大，本事不小，我之前在戰場上見你手段了，不錯。”
    孫悟空一怔，立刻明白過來。
    這老卒擔心他年輕，實力不足，之前在戰場上一直盯著他。
    若他遇險，就來支援。
    後來定是發現他實力遠超己身，這才沒有關注。
    猴子頓時有幾分羞愧，他之前可沒想過，要保護一下老卒。
    但他就算想到了，也沒辦法刻意去做。
    若是在眼前，他救便救了，但要刻意去救誰，那因果必起。
    他擔不起這份因果，這場人間之爭，也承受不起他的因果。
    孫悟空眨了眨眼，道：“老哥哥，你這傷著呢，一會兒你站後麵點。”
    “俺老孫身體壯，打前麵。”
    老卒哈哈一笑，重重地拍了拍孫悟空的肩膀，道：“小子不錯，有骨氣。”
    “不過，我老秦銳士，何時怕過？何時退過？”
    “貪生怕死，怎麽保家衛國？國沒了，何以為家？我大秦人，不跪仙神。”
    “想要堂堂正正，立於天地，就要和這些仙神走狗打。怕死？那就得跪著。”
    “老子腿腳不利索，跪不下去。”
    孫悟空眼底金光閃動，看著眼前平平無奇的老卒。
    前所未有地明白了師尊的那句話。
    “人族，從來不需要什麽救世主，人族可以自己拯救自己。孤隻需要告訴他們如何做便可。”
    孫悟空向老卒鄭重地點頭，道：“老哥哥，俺聽你的，一定奮勇殺敵。”
    老卒哈哈一笑，道：“好。”
    就在此時。
    關外震天的喊殺聲響起。
    大地在七十萬聯軍的腳步，和仙法轟鳴中劇烈顫抖。
    長平關的護城法陣，立刻啟動，層層疊疊的金光升起，化作屏障。
    擋住了第一波遮天蔽日的聯軍兵鋒，與絢爛的仙光術法洪流。
    然而，這注定要被放棄的城關，又如何能擋得住七十萬大軍的狂攻？
    孫悟空和老卒都已經殺上城牆，衝向那如潮水一般，破開護城大陣而來的聯軍。
    孫悟空手中棍棒舞得潑水不入， 殺得十丈之內，無一敵手。
    但當他神念掃過，看向那老卒時。
    卻見一個天仙境的聯軍將官，正一刀砍入老卒胸口。
    老卒狂噴鮮血，卻在最後一刻，虎吼一聲，死死抱住那砍入身體的利刃。
    周圍其他的秦軍將士，紅著眼衝了上去。
    然而，那聯軍將官本領不凡，天仙境巔峰。
    抬手間，就是數道五行神雷劈下，一股玄門仙氣，從其體內綻放。
    眨眼間，就將數十名秦軍將士擊殺。
    “不敬仙神，當誅。”
    孫悟空橫眉立目，雙眼中凶光頓起。
    這根本不是人族。
    是仙神！
    猴子拖著手中棍棒殺了上去。
    那偽裝成人族將官的仙神，看到一個身形瘦小，身著伍長的士卒衝上來。
    滿臉不屑地道：“自尋死路，本將要將你搜魂索魄，滅你全族。”
    說話間，掌中五行神雷再起。
    刹那間，籠罩方圓數百丈，將孫悟空所有退路封死。
    孫悟空雙眼之底，金光閃過，獰笑一聲，完全無視了五行神雷，一把扼住仙神咽喉。
    啪！
    猴子也不用棒子，掄圓了巴掌，就抽在這仙神臉上。
    一聲炸響，當場把仙神半個臉炸爛。
    那仙神驚得元神無主，瞪眼叫道：“你不是凡人，你是誰？”
    孫悟空抓著仙神的脖子，拉到眼前，一字一頓地道：“記住你孫爺爺的名。”
    “花果山水簾洞，齊天大聖孫悟空。”
    “你在地府且等著，俺老孫會親手把你的道統，全都送入地府。”
    他知道，自從師尊仙隱，這洪荒天地間，一下子多出無數玄門仙宗，佛門淨地。
    各有道統，各有不同。
    但其實都一樣，不過是闡教和靈山佛門，不敢再直接與師尊為敵。
    於是培育出一堆廢物來當馬前卒。
    師尊大肚，不把這些東西放在眼裏。
    他可惡心壞了。
    猴子在之前遊曆人間的一年間，已經看到不下三百仙宗和淨地。
    眼前這個仙神的仙宗，他認識。
    在楚國。
    宗門叫什麽名字，他沒興趣去記，但他很有興趣，在此間事了後。
    去滅了這一宗。
    那仙神到此時，終於明白，他惹到了怎樣的煞神，驚恐萬分地道：
    “你，你，你是大鬧天宮那個猴子。你，人間之事，你不能插手。”
    孫悟空嘿嘿一笑，五指慢慢用力， 將手中仙神，從肉身到元神，一點一點捏碎。
    “你……是人嗎？”
    噗！
    方才還不可一世的仙神。
    在猴子手中，如同一個脆琉璃一般，捏得粉碎。
    孫悟空捏爆了手中的仙神，低頭看向那老卒時，卻隻看到一具魂魄早就離體的遺體。
    他沒有感傷，也沒有憤怒，隻是淡淡地道：“老哥哥，你的因果，俺老孫會幫你了。”
    “至於人族，亡不了。仙神想讓人族跪下？癡心妄想。”
    當，當，當
    關城之後。
    鳴金之聲，不絕於耳。
    孫悟空看了一眼關城之外的六國聯軍，在他眼中，這支聯軍的屍煞之氣，更重了幾分。
    他搖搖頭，毫不猶豫地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