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藏淡淡地看了猴子一眼。
    他也是在人間長大，豈能聽不懂這猴子話裏的意思？
    不過，他卻毫不在意，隻是雙手合十，緩緩開口：
    “我佛慈悲。”
    識海中金蟬印記驟然光華萬丈！
    一股磅礴純粹，蘊含著“破繭新生”真意的生命與靈魂道韻，以他為中心轟然擴散！
    “菩提自性，本來清淨。萬古長空，一朝風月。”
    “隨緣消舊業，莫更造新殃！”
    無形的道韻漣漪掃過整個明德殿。
    那些跪地誦經，眼神呆滯的朝臣們，身體猛地一震！
    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他們頭頂絲絲縷縷的黑氣被強行剝離。
    一條條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
    一雙雙猩紅的眼眸迅速清明。
    在短暫的茫然之後，是記憶恢複後的驚駭與滔天憤怒！
    “妖僧！！”
    “陛下！是陛下！太子殿下！”
    “我們……我們都做了什麽啊！”
    哭喊聲，怒吼聲瞬間取代了誦經聲，整個大殿炸開了鍋。
    孫悟空看著這一幕，知道這些朝臣之中，不是人人都堅定。
    其中大部分比烏雞國王還要軟弱，甚至就是佛門的走狗。
    但就算是走狗，隻要還有半點人性，麵對靈山如此狠辣決絕的手段，也會反複。
    畢竟，走狗就是因為怕死，才當走狗。
    但當了走狗還要死。
    那這走狗不就白當了？
    明德殿上，痛罵聲，痛哭聲，不絕於耳。
    朱八戒接過被孫悟空鎮壓的妖僧，毫不客氣地拍著對方的腦袋，嘖嘖有聲，道：
    “看見沒？長老的本事，你這井底之蛙想象不到！”
    “魚死網破？呸！就你們靈山那張破網，也配網我們這從人間來的真龍？”
    妖僧目眥欲裂，最後一點僥幸被徹底碾碎，徹底癲狂：
    “你們懂什麽！凡人螻蟻，天生就該是神佛的資糧！是草藥！”
    “尊崇靈山的予取予求，是他們的造化！敢反抗？那就該碾死！全部碾死！”
    他嘶聲咆哮，唾沫橫飛。
    “你們救得了這殿裏的廢物又如何？隻要你們一走！貧僧立刻下令！讓全城百姓自焚！”
    “讓這烏雞國化作一片白地！所有的罪孽！所有的業力！全都會算在你們取經人頭上！”
    “哈哈哈！你們救得了嗎？你們敢賭嗎？”
    “難道你們還敢不離開烏雞國了嗎？到時候西遊的因果會壓死你們。”
    “哦？”
    孫悟空蹲下身，金睛火眼湊近妖僧那張瘋狂的臉，語氣帶著刻意的引誘道：
    “俺老孫還真想聽聽，你怎麽個碾死法？”
    “靈山的菩薩羅漢們，是不是都跟你一個想法？把凡人當藥草，想割就割？”
    “當然！”
    妖僧已陷入徹底的歇斯底裏，口不擇言地道：
    “靈山腳下，西牛賀洲！哪一寸土地不是佛爺們的藥圃？”
    “凡人低賤，不奉香火，留著何用？榨幹最後一點價值，化作佛光，才是他們的歸宿！”
    “死？那是解脫！是回歸我佛極樂！”
    “你們這些東土來的蠢貨，壞我佛大計，罪該萬劫不複！等你們滾蛋，貧僧定要……”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他看到，一直在唐三藏身後，像是鐵塔一般的殺僧，突然錯開一步，站了出來。
    此時，他才看到，殺僧手裏，一直握著一麵巴掌大小，非金非玉，表麵光滑如鏡的圓盤。
    圓盤邊緣，細密的“萬象天機鑒”五個人間篆字，正流淌著微不可察的靈光！
    妖僧的雙眼，驚恐地瞪大。
    萬象天機鑒是什麽，他當然知道。
    那是人王煉製出來，最讓仙神咬牙切齒的東西之一。
    可以瞬間將母鑒中的一切，傳達到洪荒天地任何一處，擁有子鑒之處。
    更可氣的是，此寶可以代替凡人承受因果。
    哪怕是凡人原本無法承受因果的秘密，通過此鑒，也可以讓凡人知曉。
    要知道，沒有此物之前，因為凡人無法承受仙神因果。
    仙神哪怕當著凡人說起殺其全家之事，凡人扭頭也會忘記。
    他一開始根本不在乎取經人把消息公布出去，正是因為人間之外的凡人，無法承受仙神的因果。
    然而有了萬象天機鑒，仙官對凡人，再難保守秘密。
    “你，你們，你們將此物……放在哪裏？”
    妖僧驚恐無比地看著萬象天機鑒。
    孫悟空嘿嘿一笑，道：“你猜猜？”
    他接過殺僧手中的萬象天機鑒，提氣開口，道：
    “烏雞國黎民！爾等且聽！此獠便是禍國妖僧！”
    “此獠之言，便是靈山度化爾等，視爾等如草芥之真相！”
    他的聲音，通過萬象天機鑒，瞬間傳遍了整個烏雞國所有村落。
    妖僧那張瘋狂叫囂，視眾生如螻蟻藥草的醜陋嘴臉。
    以及他那番“凡人如藥草”“自焚解脫”“榨幹價值”的誅心之言。
    被萬象天機鑒，纖毫畢現地投射到，烏雞國的每一處！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緊接著，一股無法形容，源自萬千凡人的悲憤，絕望和被愚弄的憤怒，轟然爆發！
    這股怒火熾烈如實質，穿透了被佛光籠罩的城池。
    在虛空中凝聚成一片覆蓋整個烏雞國的業力之雲。
    其雲，赤紅如血！
    “靈山！妖僧！”
    “騙了我們！騙了我們祖祖輩輩！”
    “砸了那些泥胎！！”
    “跟他們拚了！”
    明德殿中。
    孫悟空低下頭，看著已經完全呆滯的妖僧，咧嘴一笑，道：
    “啊，忘記告訴你一件事。”
    “剛才你以為老陳，隻是讓這大殿之上的朝臣清醒？不不不，通過這些朝臣與國運。”
    “老陳已經讓整個烏雞國的人，都清醒過來了。”
    “你再來猜猜，接下來這些憤怒的百姓，會做什麽？”
    妖僧的臉，徹底地褪去了所有的血色。
    他知道，他真的完了。
    他剛才不怕死，是他是靈山弟子，為了完成佛祖法旨，菩薩號令。
    他就算是死了，也能輪回修來世。
    但現在，他把一切都搞砸了，他還修什麽來世？
    靈山會讓他萬劫不複！
    “啊，我要和你們……”
    他咆哮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朱八戒重重一腳踩了下去。
    整個腦袋都直接砸進了地板裏。
    朱八戒還裝模作樣地用手搭在耳邊，道：“啊？你說什麽？我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