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宰相茫然抬頭，掛著淚痕的臉上滿是困惑，道：
    “大唐？就是諸位長老所來之上邦？”
    “唉，諸位長老，定然是那上邦的大貴人，尋常百姓，焉可比？”
    “那大唐，又能有幾城？幾多兵馬？”
    “想來，也就兩三萬，已是極為雄壯了。”
    “但終究隻是凡俗之兵，豈能與諸佛相抗？”
    朱八戒一聽宰相的話，捧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哎喲喲，俺老朱也是長見識了。”
    “大唐有幾城？幾萬兵馬？哈哈哈！”
    這呆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如同要當場笑抽過去一般。
    滿朝文武被朱八戒這大笑，弄得目瞪口呆。
    宰相更是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
    唐三藏雙手合十，上前開口道：
    “宰相誤會了，大唐占據南贍部洲一洲之地，雄踞東土，治理人間。”
    “那南贍部洲，比之西牛賀洲，還要大上許多。”
    “以大唐王都長安為中心，東南西北，各去十萬八千裏。”
    “也不過隻出大唐中心之冀州而已。而人間山河十二洲，皆為大唐領土。”
    “大唐十二洲，又計十萬八千郡縣，城邑無數，鄉鎮難以計也。”
    明德殿中，烏雞國上下，聽得目瞪口呆。
    宰相連連搖頭，道：“不可能，這怎麽可能？”
    “什麽西牛賀洲，什麽南贍部洲，從沒聽過。”
    唐三藏也知道，靈山對於治下百姓，施以愚民之策。
    哪怕是身居高位的宰相，也不可能知道天地的真相。
    他淡淡一笑，對宰相滿臉的質疑，毫不動氣，道：
    “宰相若是不信，待數月後，便可明了。”
    “大唐西征軍，就將到來。”
    到時候，百萬大軍兵臨城下。
    一座飛城降臨烏雞。
    那時候，不信也得信了。
    身為篤信人間禪宗佛法的唐三藏，他一直信奉事實善於雄辯。
    講不通道理？沒關係。
    還有拳腳可以講。
    孫悟空就沒那麽客氣了，他嘿嘿一笑，道：
    “凡俗之兵？大唐人確實將自己稱之為凡俗。”
    “不過嘛，就你們那個妖僧國師，在大唐將軍麵前，也不過一手一個的耍子罷了。”
    “至於那靈山，嘿嘿，一寸山河一寸血，大唐兵鋒所指，管他菩薩羅漢，敢擋路都得趴下！”
    烏雞國在群臣們麵麵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該信，還是不該信。
    但唐三藏和孫悟空的話，他們能聽懂。
    那個傳說中的大唐，要西征了。
    那烏雞國，又該何去何從？
    “大唐軍？要……要來接收烏雞國？”
    一個身著緋袍，肚滿腸肥的官員失聲驚呼。
    他臉上肥肉都在抖動，眼中精光閃爍，盤算著自家田產財帛。
    “哼，說得好聽！不過是前腳驅狼，後腳進虎！”
    另一名麵容清臒，眼神銳利的文官冷笑，一臉文人的清高。
    “我等剛離了靈山的香火桎梏，難道又要跪倒在大唐的刀兵之下？”
    “這取經人，怕不是大唐皇帝派來打前哨的！”
    “我烏雞國，就算戰到最後一兵一卒，也誓死不跪。”
    一個身形魁梧，甲胄在身的武官粗聲粗氣地反駁，滿臉鄙夷地看著那文官。
    “隻要你們這些隻會耍嘴皮子的文官，敢拿上刀槍衝去對付大唐，老子就打到最後一兵一卒。”
    “烏摩柯，你也有臉說什麽誓死不跪？”
    “你把自己老婆都獻給那些大和尚了，就為了保一條狗命，現在你說什麽誓死不跪？”
    “老子現在就讓你死。”
    這一文一武，當場就幾乎要打起來。
    又有官員大聲道：
    “靈山視我等如草芥藥渣，動輒打殺，生殺予奪！”
    “那大唐皇，至少頒下了人間律法，講一個‘理’字！隻要不犯他那律條，他管你誰當國王？”
    “跪誰不是跪？能活命，能安穩過日子，不比給靈山當隨時被收割的藥草強？”
    “正是此理！”有人立刻附和。
    “可……可終究是寄人籬下，失了國格啊！”老宰相捶胸頓足，痛心疾首。
    “國格？命都沒了，國格有個屁用！”武官嗤之以鼻。
    一時間，朝堂之上，唇槍舌劍，吵作一團。
    親佛派殘餘惶惶不可終日。
    務實派算計著身家利益。
    還有假裝清流派，口稱國體尊嚴，但具體想什麽，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夠了！”
    一聲清越的斷喝，壓過了所有嘈雜。
    烏雞太子猛地踏前一步，年輕的臉龐因激動而漲紅，目光卻如淬火的利劍，掃過滿殿臣工。
    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斬釘截鐵的穿透力，道：
    “國格？尊嚴？爾等口中的國格尊嚴，就是向靈山俯首稱臣，甘為牲畜藥草，任其宰割嗎？！”
    他猛地指向殿外，指向王城各處，尚未散盡的煙火，與隱約傳來的百姓怒吼道：
    “聽聽！聽聽外麵的聲音！那才是民心！那才是烏雞國真正的尊嚴所在！”
    “若非東土大唐聖僧，我等此刻，早已化作佛光，魂飛魄散！談何國格？談何尊嚴？”
    他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目光最終落在孫悟空身上。
    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灼熱與理所當然的堅定道：
    “如今父王已不能理事，由本太子繼位。”
    “吾心意已決，烏雞國上下，必舉國歸唐，永為藩籬！此乃天賜之機，亦是民心所向！”
    “爾等朝中大臣，是順耶，是逆耶？”
    明德殿上，瞬間失去了所有聲音。
    太子繼位，所有人都覺得理所當然。
    這一次的事，必須有一個負責之人，那除了讓先皇退位，還有什麽選擇？
    怪靈山菩薩？廟已經拆了，佛像已經砸了，還想怎樣？打上靈山嗎？
    那怪滿朝文武？這滿朝文武，有哪一個想背上這麽一大口黑鍋？
    既然如此。
    那隻能苦一苦陛下，讓先皇退位了。
    但誰也沒想到，新皇上位第一件事，是要讓烏雞國成為大唐藩屬？
    這……合適嗎？
    “唉！”
    年邁的宰相，長長歎了口氣，向烏雞太子一拜，道：“臣為百官之首，陛下之臣。”
    “自當奉陛下旨意，領百官歸順大唐。”
    宰相老了，但作為當年跟著先皇打江山的人，他是真正關心烏雞國的人之一
    也是真正明白，烏雞國想要活下去，就要選邊站的人。
    他很清楚。
    烏雞國已經被卷入大唐與靈山之爭，那就必須選一方。
    現在，靈山要他們死，大唐讓他們生。
    那如何選？
    其實根本沒得選。
    要麽現在他都去死，要麽搏一把，跟著大唐能不能生。
    大殿之上的文武百官，不管立場，都不是傻子。
    最終，所有人都拜下，齊聲道：
    “臣當奉陛下旨意，歸順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