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前。
    虛空如同水波般蕩漾開來。
    一道身影緩步走出時空長河。
    頭戴星辰冕旒，身著鳳凰王袍，身姿挺拔，麵容平靜如水，雙眸深邃若大道，正是人王子受。
    他步伐不快，卻仿佛踩在萬千大道節點之上，每一步落下，天地都隨之輕顫共鳴。
    他看也沒看慘不忍睹，拚命壓製傷勢與詛咒的燃燈與彌勒。
    仿佛他們隻是路邊的兩塊頑石，兩灘汙穢。
    子受徑直走到麒麟印前，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一點。
    嗡！
    麒麟印發出一聲混合著哀鳴與順從的輕吟，五色神光溫順地收斂。
    化作一方巴掌大小，古樸盎然的印璽，穩穩地落入其掌心。
    連帶著被封印其中的觀音菩薩，也一同被收起。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自然至極。
    就像是主人隨手拿回自家放在外麵的物件，沒有一絲一毫的遲滯與猶豫。
    天地間，無數暗中窺探的神念，在這一刻死寂無聲。
    沒有任何存在，敢在這一刻發出半點異議。
    人王拿走了戰利品？
    不！
    在人王麵前，這洪荒天地一草一木，本就皆屬人道。
    他非是奪取，而是收回。
    不服這句話的存在，當然到處都是。
    但敢在此刻開口阻止的沒有一個。
    沒見紫霄宮方向，都沒半點動靜嗎？
    哪個膽肥的敢說半個字？
    子受手握麒麟印，目光似乎掃過西方靈山的方向，又似乎哪裏都沒看。
    他終於淡淡開口，平靜卻不容置疑道：
    “因果已清，舊債已償。”
    話音落下的刹那。
    在他手中，還在封印中的觀音，全身猛地一震。
    天地間，所有與觀音菩薩，慈航道人有關的因果，盡數被斬斷。
    靈山大雷音寺中。
    觀音菩薩的舍利子驟然炸碎，所有靈山功德化作飛火，眨眼間消散一空。
    玉虛宮中。
    十二金仙中，慈航道人的位置上，轟然起焰。
    那並非真實的火焰，而是因果之火。
    廣成子大驚失色，連忙就要去撲滅此火。
    十二金仙是十二個位置。
    他本以為觀音也好，慈航也罷，死去活來都與闡教無關。
    師尊早就斬下十二金仙的萬世，化作十二個不變的金仙之位。
    所以，哪怕慈航背叛闡教，成為觀音菩薩。
    在闡教的十二金仙中，依然有那個屬於“慈航”的位置。
    廣成子以為這一次也會一樣。
    卻不想，人王一句話，竟然將十二金仙的位置都燒掉一個。
    十二金仙之位，可是師尊穩定闡教氣運的根本。
    然而，他剛要動手。
    玉虛大殿深處，就傳來元始天尊的法旨。
    “不用管。放他去吧。”
    法旨剛落。
    慈航的金仙之位，就消失不見。
    廣成子張了張嘴，正想要問師尊為何不出手。
    然而在他張嘴的瞬間，他就已經將一切與慈航有關的因果，忘個幹幹淨淨。
    他疑惑地眨了眨眼。
    剛才，發生了何事？
    始麒麟死之前做了什麽？
    人王剛才做了什麽？
    玉虛大殿深處。
    在億萬玉清道韻中的元始天尊，輕輕地歎了口氣，道：
    “合道境四重天。人王已經和道祖一個境界了。他竟然直接斬了始麒麟沒能徹底斬斷的慈航因果。”
    “從此之後，再無慈航，無觀音。隻有千首玲瓏。”
    他知道，再過一段時間，他自己都無法記得慈航的事。
    但在這最後一刻，他還是有一分疑惑。
    “人王這一次竟然沒有順勢斬碎所有玉虛金仙之位？手下留情？還是……另有盤算？”
    片刻後。
    一切因果消散個幹幹淨淨。
    元始天尊眼中的疑惑也消散。
    他知道人王斬碎了一道因果，但已經忘記那因果是什麽了。
    他沉默片刻後，臉上卻沒有任何怒意，隻有一片淡漠，道：
    “人王，你斬的因果越多，毀掉玉虛越多，本尊的大道越發圓滿。”
    他看了一眼靈山，搖搖頭：
    “西遊量劫隻剩下一場鬧劇了。”
    “不，從此之後，除了無量量劫，所有量劫都隻是鬧劇。”
    ……
    靈山前。
    人王的話音剛剛落下。
    天地間，沒有任何反抗聲。
    於是，子受轉身走入時空長河。
    他身影緩緩變淡，如同融入水墨畫中，就此消失不見。
    自始至終，子受未看燃燈與彌勒一眼。
    直到那恐怖的威嚴徹底散去，燃燈和彌勒才如同脫水的魚一般，猛地喘過氣來。
    隨即便是更劇烈的痛苦與崩潰。
    哇！
    彌勒佛祖再也壓製不住，又是一大口佛血混合著破碎的道果碎片噴出。
    他臉色慘白如紙，氣息衰敗到了極點。
    “不。不行了。貧僧未來道基受損，需立刻閉關。”
    他眼中滿是恐懼，再無半分笑模樣，甚至連場麵話都顧不上說。
    他狼狽不堪地祭起殘破的後天人種袋，勉強裹住自身，化作一道黯淡的佛光。
    頭也不回地朝著他自己的道場而去：梵淨山龍華洞！
    什麽靈山基業，什麽佛祖顏麵，在道途崩毀的危機麵前，都不重要了！
    他現在隻想找個絕對安全的地方躲起來，修複道傷！
    燃燈古佛也想逃，但他此刻的狀態比彌勒更加不堪！
    那濃鬱的屍臭已徹底侵蝕他的金身與元神，不僅惡臭難當。
    更在不斷吞噬他的佛力，汙染他的道果，甚至連神智都開始模糊昏沉。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具，正在加速腐爛的古老屍體！
    “靈山，必須回靈山，集萬佛之力鎮壓！”
    燃燈強忍著元神被汙穢啃噬的劇痛，以及那無孔不入，足以讓聖人皺眉的惡臭。
    踉蹌著駕起遁光，逃回靈山大雷音寺。
    他一頭撞進大雄寶殿，再也支撐不住，跌坐在地，嘶聲吼道：
    “快！萬佛誦經，助本尊鎮壓邪穢！”
    靈山眾佛菩薩見狀，雖驚駭欲絕，卻也不敢怠慢。
    大雄寶殿上，諸佛菩薩連忙催動佛法，口誦真經，引動靈山磅礴氣運，化作無盡佛光湧向燃燈。
    然而，那屍臭詛咒乃乾坤老祖古棺反噬所生。
    蘊含一絲混沌魔神死寂怨念，又經人王威嚴刺激而狂暴，豈是等閑？
    浩瀚佛光湧入燃燈體內，非但未能驅散屍臭，反而像是烈火烹油！
    嗤！
    更加濃鬱，更加汙穢，更加令人作嘔的惡臭。
    如同爆炸般從燃燈古佛體內爆發開來，瞬間彌漫整個大雄寶殿，繼而籠罩整個靈山！
    “嘔！”
    “這，這是什麽？呃……”
    “我的佛力……在消散？”
    距離最近的數十位羅漢，菩薩首當其衝。
    被那恐怖的惡臭一熏，當場雙眼翻白，口吐白沫，直挺挺地昏死過去。
    更可怕的是，他們的金身竟也開始暗淡，修為道行如同被汙穢侵蝕，肉眼可見地倒退消散！
    這屍臭，竟能汙人修為，削人道行！
    一時間，靈山之上鬼哭狼嚎，亂作一團。
    諸佛菩薩紛紛驚恐後退，以袖掩麵，運轉全身法力抵抗那無孔不入的惡臭詛咒。
    燃燈古佛被籠罩在自己散發出的滔天惡臭中心。
    看著周圍倒下一片的佛陀菩薩，感受著自身仍在不斷惡化的狀態。
    眼中終於露出了絕望與無盡的悔恨。
    貪念一起，竟招致如此災劫！
    他要是在始麒麟一死，馬上就回靈山，人王根本不會對他出手。
    他的傷勢也不會嚴重到這種地步。
    但現在後悔，又有什麽用呢？
    半日後。
    靈山的惡臭，開始向九天十地蔓延。
    諸天仙神：？？？
    天道在上，燃燈你好惡毒，你打不過人王，就想臭死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