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角青牛正要讓鵬魔王送走玥汐，卻被孫悟空一聲“且慢”打斷。
    猴子嘻嘻一笑，對著板角青牛肩膀上的玥汐擠眉弄眼道：
    “小娘子，你這就要走？方才不是說要當個為民除害的小英雄，怎的見了真陣仗便要退縮？”
    玥汐一聽，小嘴頓時撅得老高。
    她雖年幼，卻最受不得激將，尤其這話還是從她崇拜的“齊天大聖”口中說出。
    她當即一把抱住板角青牛的耳朵，小身子扭得跟麻花一般，哇哇大叫起來，道：
    “不走不走！玥兒才不走！牛公公是壞妖，玥兒要在這裏看著他改邪歸正！”
    “哇！牛公公欺負我！人王爺爺！娘親！牛公公他欺負我！”
    她一邊幹嚎，一邊偷偷從指縫裏瞧板角青牛和孫悟空的反應。
    那雙靈動的大眼睛裏哪有半點淚光，全是狡黠的精明。
    這小丫頭在萬壽城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可不僅僅是因為她的身份和天賦。
    小公主在萬壽城，可是出了名的人小鬼大，精明可愛。
    能把人王哄得開心，能讓聖人笑口常開。
    能在街市與小販聊市井，能在學院與孔聖說五經。
    小丫頭天生聰慧過人，天賦根腳極強。
    天真嬌憨與其說是她太小而不懂事，不如說是她的道心，就是童心。
    她其實在來之前，就知道車遲國要發生什麽。
    她對於紅孩兒的事，大力牛王與孫悟空之間的恩怨，並不清楚。
    但她很敏銳地抓住了一點。
    隻要她在，車遲國就不會發生不忍之事。
    何為不忍？
    玥汐那明媚的眼眸深處，流淌著人王氣運。
    在她的視線中，滿城盡是惡煞業力，氣息讓她作嘔。
    唯一幹淨的除了她的牛公公，隻有大力牛王六個妖王。
    既然大力牛王六個妖王是幹淨的好妖，那就不應該和大聖生死相見。
    這就是她的童心。
    簡單，幹淨。
    所以她一下子就聽出孫悟空故意要讓她留下來。
    於是她抱著板角青牛的耳朵，開始撒潑打滾。
    板角青牛何等實力，站著不動，小丫頭都扯不動他一根毛。
    但他哪裏舍得讓這小公主不開心？
    他一臉無奈地一手扶著玥汐，生怕這小丫頭掉下來。
    一邊又連聲道：“哎喲我的小祖宗唉，輕點輕點！好好好，不走不走。”
    大力牛王看著這雞飛狗跳的一幕，隻覺得額頭青筋突突直跳。
    他那一肚子滔天怒火，被這胡鬧場麵一衝，竟有些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憋悶得厲害。
    但他也無可誇張。
    那可是大王的親孫女。
    他自己看著都滿心歡喜，舍不得說半句重話，他能怎麽辦？
    他忍無可忍，衝著孫悟空怒吼道：
    “孫悟空！休要顧左右而言他！今日你我兄弟情義已盡，唯死而已！拿命來！”
    混鐵棍再次揚起，妖風慘慘。
    孫悟空卻將棒子一收，跳開兩步，神色忽然一正，道：
    “大哥且慢動手！俺老孫今日可以以俺師尊之名起誓！”
    他聲音陡然拔高，清晰傳入在場每一個生靈耳中，道：
    “紅孩兒賢侄之事，絕非俺老孫所害！”
    “若違此誓，叫俺師尊即刻逐我出門牆，永世不得歸！”
    此言一出，滿場皆寂。
    沒人知道孫悟空的師承，但不管是誰，都明白，拿師尊之名起誓，那和以天道起誓沒什麽區別。
    師徒之間有大因果，一旦違背誓言，那可不是低頭認錯就可以解決。
    而大力牛王臉上怒容，瞬間被驚疑取代。
    他是極少數知曉孫悟空，是大王弟子的知情者。
    以大王之名起誓，那就絕對不會有問題。
    畢竟，對他們這些人間生靈來說，本就逆天而行，當然不會以天道起誓。
    那大王之名，可就是最高誓言了。
    更何況還加上一層師徒因果？
    他可以懷疑孫悟空的任何話，但唯獨無法懷疑孫悟空以大王之名所立的誓言。
    那沸騰的殺意與恨意，如同被澆了一盆冰水，雖然未曾熄滅，卻也不再失控燃燒。
    他死死盯著孫悟空，從牙縫裏擠出聲音：
    “當真……不是你？”
    孫悟空收起嬉皮笑臉，鄭重搖頭道：
    “絕非俺老孫所為。但賢侄之事，確因我等取經而起，這份因果，俺老孫認！”
    他話鋒一轉，混元鎮炁棒再次扛上肩頭，環視台下萬餘妖兵妖將，以及五位義兄，傲然道：
    “大哥心中這口惡氣不出，定然難平。既如此，俺老孫今日單挑你們所有！”
    “來來來，有一個算一個，盡可上來！打死俺老孫，是你們的本事！”
    “打不死俺老孫，就讓開路，放俺們一行西去！”
    他這話說得豪氣幹雲，儼然一副要以一己之力單挑全場的架勢。
    玥汐一聽，立刻從板角青牛肩膀上站了起來。
    小腳丫踩得青牛厚實的肩膀砰砰響，興奮地拍手叫道：
    “好呀好呀！打擂台！這個玥兒知道！大王爺爺說過，打架要講規矩！”
    “玥兒來當裁判！”
    她小手一翻，就拿出一杆令旗，開始比比畫畫。
    一群沒見過世麵的惡妖惡煞，自然看不出那小小的令旗，到底是什麽來著。
    板角青牛和大力牛王一行，卻是一眼就把那令旗認出來。
    戊土杏黃旗。
    當年封神量劫時，這旗落到大王手中，就再也沒還回去。
    據說後來，元始天尊親自又煉製了一麵杏黃旗。
    但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玥汐拿著杏黃旗，比比畫畫，道：“我來當裁判。”
    “你們要打得過大聖，那就是你們贏了。”
    “但你們要是打不過大聖，那就是你們輸了。”
    “不準偷襲和圍攻哦，一個一個地上，偷襲和圍攻不是好漢。”
    她叉著腰，一臉的得意。
    然後又抱著板角青牛的耳朵，開始使勁拉扯，道：“牛公公，你說好不好嘛？”
    “玥兒最喜歡看打擂台了，就打擂台嘛。好不好嘛。”
    板角青牛連聲道：“好好好，奎牛，你們到底和孫悟空兄弟一場。”
    “就打擂台吧。”
    眾妖：……
    怎麽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呢？
    但看了一眼板角青牛和大力牛王一行。
    連這幾位都沒有反駁，一副任由小公主胡鬧的樣子，他們能怎麽辦？
    唉，人間之外的妖難當啊。
    怕人王也就罷了，今日還要怕人王的孫女。
    然而，他們心中有再多不滿，此時此刻有哪個不要命的家夥，敢說半個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