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受的身影出現在這片虛無之上，負手而立，目光淡漠地看著他。
    “為什麽？西遊量劫怎麽可能瞬間結束？”
    無天掙紮著抬起頭，眼中充滿了無法理解的血絲與瘋狂。
    他掙紮著仰起頭，死死盯著子受。
    “為什麽？人王子受！你究竟如何做到？”
    他聲嘶力竭，聲音沙啞破碎。
    “西遊量劫天命既定，在開天辟地之初，就已經刻入洪荒的時空長河！”
    “你強行終結，必遭反噬！為何你人間氣運不減反增？為何那反噬之力絲毫未現？”
    他不甘心！
    他已經足夠的小心算計，已經足夠謹慎的布局。
    他奪取靈山，眼看就要借此雙重量劫融合之機證道聖人，超越佛祖，甚至更進一步。
    可最終，竟敗得如此徹底，如此莫名其妙！
    子受俯瞰著他。
    眼神淡漠中毫無憐憫，隻有看著一個傻子的戲謔。
    畢竟，他當初挖坑的時候，可真沒想過要算計無天。
    那時，他算計的還是靈山諸佛。
    但就算是他，也沒想到靈山諸佛實在不是爭氣，西遊才進行了三分之一，就崩了。
    結果被無天乘虛而入。
    於是，原本用來對付靈山諸佛的算計，正好全都砸在無天頭上。
    而且因為靈山諸佛還要考慮一下自身香火，有些事還不會做得太過分。
    但無天不需要香火，於是做起來更加肆無忌憚。
    以至於現在，那個坑砸無天的時候，變得更強了。
    這根本就是他挖了個坑，無天主動跳上來把坑給挖得更深了些。
    然後又跳進去，還在上麵補了三鏟土。
    饒是子受，也要佩服這無天。
    他也沒見過這麽坑自己的貨色。
    “孤大發慈悲，便讓你死個明白。”
    他聲音平靜，語氣中，帶著淡淡的戲謔。
    “奎牛縱橫洪荒，他與孫悟空結義，他與五妖王八拜之交。”
    “這一切，都因孤傳他密旨，讓他招搖天地，等的就是讓爾等心懷叵測者上門。”
    “所以，不管是他與羅刹女結為道侶，誕下牛聖嬰，還是貪色忘情，與那玉麵狐狸，留下萍萍這血脈。”
    “都不過是孤讓其放縱的果。”
    子受每說一句，無天的臉色就蒼白一分，眼中的驚駭就濃鬱一分。
    “而靈山所為，也正入孤之彀中。靈山先是派出玉麵狐狸，後又以度化暗算奎牛一家。”
    “之後又讓紅孩兒成為取經人劫難，讓其身死道殞，壞奎牛道心，以強化靈山度化。”
    子受看著臉色發白的無天，淡淡道：“這一切，皆在孤掌控之中。”
    “所以在此之前，孤將人間不滅薪火，種入奎牛，紅孩兒，五妖王體內。”
    “他們若無事，那麽人間不滅薪火，就是心向人間的他們最強庇護。”
    “他們若被靈山度化，那靈山就會吞下這份苦果。”
    人間不滅薪火，是子受從係統裏抽到的最強人間庇護。
    更是他敢於讓大商仙隱，讓人間陷入內亂，最終走完從秦統天下，再到大唐建立的根本。
    人心不散，薪火不滅。
    薪火不滅，人間永存。
    而對於人間之外。
    不管是人間之外的氣運也好，還是仙佛神靈的法力也罷。
    甚至是仙佛神靈本身。
    人間不滅薪火，就是可以在不知不覺之中，侵蝕入骨的劇毒。
    靈山度化了大力牛王等妖王，就等於在不知不覺中，將人間不滅薪火吞下。
    在那一刻，就已經注定失敗。
    而無天自以為是的操作，讓人間不滅薪火，以超過子受預料的速度將靈山氣運燒個幹淨。
    這些燒掉的靈山氣運，則被人間不滅薪火，變成人間氣運的一部分。
    於是，西遊量劫這場氣運之爭，也以比子受預料還快的速度結束。
    子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譏誚。
    他不需要把所有的因果都盡數解答，他此時解答的部分，也並非是什麽大發慈悲。
    他這一番話，也不僅僅是說給無天聽。
    “現在，靈山氣運，已經盡數歸於人間。”
    “西遊氣運之爭，也就到此結束。”
    “無天，你還有何話可說？”
    噗！
    無天聞言，再也支撐不住，一口漆黑魔血狂噴而出，氣息瞬間衰敗到了穀底。
    他所有的驕傲，所有的算計。
    在人王麵前，顯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擊！
    但他旋即猛地抬起頭，眼中燃燒起最後一團癲狂的火焰，獰笑道：
    “好！好一個人王！算計萬古，連忠心臣子亦可為棋子，肆意犧牲！”
    “你我不過是一類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你有什麽資格標榜庇護眾生？！虛偽！！”
    他試圖用最後的言語，撕裂子受那看似完美的麵具。
    隻要能破壞人王的完美，破壞人王的道心，他就不算輸。
    然而。
    他話音剛落。
    那本應被無天魔力侵蝕，被六耳獼猴奪舍而“死”的獼猴王。
    其消散之處，一點微弱的火光驟然亮起！
    緊接著，是下方翠雲山廢墟中。
    重傷瀕死的大力牛王，蛟魔王，鵬魔王，獅駝王，禺狨王體內。
    也同時迸發出溫暖卻堅韌的火焰！
    那火焰，盡是人間氣運那煌煌金色。
    火焰過處，魔氣如冰雪消融，猙獰傷口飛速愈合。
    斷裂的筋骨重塑，枯竭的法力如同泉湧般恢複！
    甚至連他們被度化，被魔染而崩潰的元神，也迅速變得清明起來！
    最後，連那死去的獼猴王，竟也在火光中重塑身形。
    大力牛王睜開雙眼，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他在這一刻，已經明白了一切。
    他已經完成了大王交給他的密旨！
    他完成了他的任務。
    其餘五位妖王亦是如此，激動得難以自已。
    他們從未背叛，隻是以另一種方式，在黑暗中守護著光明！
    大力牛王看向無天，哼了一聲，道：“你什麽身份？敢與大王說這話？”
    “你以為吾等兄弟是誰？是你手下那些被你強迫的奴仆？”
    “吾等兄弟皆是自願赴死。”
    “守護人間者，億萬萬之數，人人爭先，人人恐後。吾等為守護人間，甘願承擔一切後果。”
    “這是吾等最高的榮耀。”
    無天剛剛還猙獰地大笑，戛然而止。
    真相大白，諸天寂然。
    無天徹底癱軟下去，所有的不甘，憤怒，怨恨都化作了徹底的灰暗。
    他知道，在智謀，格局，力量上，他完敗了。
    但他體內那源於佛殞量劫的因果，卻在此刻微微跳動，護住了他最後一絲本源。
    “人王……子受……”
    無天用盡最後力氣，發出詛咒般的低語，道：
    “西遊你贏了……但佛殞之劫方興未艾……本尊還會回來。”
    “待到那日，便是你我再見之時，屆時……”
    話未說完。
    他那殘存的身形便被佛殞量劫的因果黑芒包裹。
    倏忽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一句充滿怨毒的威脅，在虛無中回蕩。
    子受並未阻攔，隻是漠然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
    “孤，等著。”
    他的目光，卻已投向更深遠的未來，那裏，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
    而腳下，是人道光輝普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