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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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人:???
“蛇壹大人!”他驚慌失措:“您是在開玩笑對嗎!”
隔壁組織港口黑手黨的幹部愛好自殺全橫濱聞名,他的部下都是一次性用品這個傳聞更是響亮——經常被各路上層用來對比自身。
雖然不合時宜,但戚月白突然想起一句話。
當你弱小時,在別人眼中,你連生氣都是撒嬌。
算算重生這幾天,他就讀了半天安生書。
然後就被酒組織逼著來橫濱這鬼地方,麻煩滾麻煩,如今變成這個巨大的麻煩!
他真是受夠了!
“那個……”最先認出戚月白的白袍人也最先意識到戚月白的變化,他結結巴巴開口,試圖挽回什麽:“蛇壹大人……”
“橫濱有那種很容易遇到潶幫的街巷嗎?”戚月白轉頭看向他,聲音沒什麽波瀾:“或者敵對組織的必經之路什麽的。”
白袍人:?
在那雙像新鮮血液定格物的紅色眼眸的注視下,他咽了口唾沫。
“必經之路都是秘密……潶幫分子喜歡走的暗巷倒是有幾條,離這裏也不遠。”
明明氣場依舊溫和清潤,為什麽給人的感覺卻突然變得比脾氣最壞的幹部還可怕……
就像眼前站著的不是一個少年,而是沉睡了千百年的不可名狀。
“謝謝。”
記下路線,戚月白扶起倒地的機車,抬腿跨上去,隨後冷淡掃了一眼被白袍人圍的水泄不通的街道,人牆流水般散開,他看也不看,一擰油門,從不算寬敞的缺口中揚長而去。
發動機的轟鳴漸漸消失後,一個白袍人遲疑的打破寂靜。
“情報不是說,港口黑手黨的黑色幽靈會在這一帶出沒嗎?現在沒看到人,怎麽辦。”
“當然是搜啊!你還想就這麽回去交差不成?”領隊的白袍人反應過來,恨鐵不成鋼的敲了下發問人的腦袋:“挨家挨戶的搜!一隻老鼠也別放過!”
*
這場因為五千億黑錢而引發的抗爭已經持續了十幾天。
關東地區的非法組織,無論是自願加入,還是本想置身事外的,都被迫滾石下雪坡,個個如林中火苗,大組織被迫攪入其中,成為雪球的一部分,數不盡的小組織在翻滾中支離破碎。
還有報舊仇,現結仇,爭資源和地盤、發不義財的混在其中,讓橫濱這潭大渾水,變得更渾濁。
住吉會,東京赫赫有名的大潶幫。
為了得到五千億的意外來財,投入了本部三分之一的人馬力量前往橫濱。
但對外來組織的介入,橫濱的地頭蛇們不約而同的選擇暫停交戰,集中火力將外來者清理出局。
半小時前,港口黑手黨的一場突襲,讓住吉會徹底退出了戰場。
“吉田君。”
缺了一條胳膊,一隻眼睛,渾身是髒血的男人和沒了一條腿的男人互相扶著行走在昏暗的巷子中。
“帶來的兄弟都折了,我沒臉回東京,我對不起社長的栽培……”
一身橫肉的健碩男子,說話的聲音都在哽噎顫抖。
隻是僅剩的汙濁的眼睛裏,充斥著的不止自責和恐懼。
還有算計,和遲疑。
“健君,別這麽說,如今這種局麵誰也事先預想不到,這不是一個人的責任。”
與他同行的吉田痛心疾首:“那些該死的鄉下佬,他們怎麽敢,怎麽敢這麽挑釁住吉會……”
兩人正互相安慰著,全然看不見前方不遠處的石磚縫隙中,有如神話中某種精靈植物的根係一般的金色花須,像尋找獵物的蛇群,流水般緩緩向前蔓延。
“噠”
金屬落地的聲音在前方不遠處響起。
是令人牙顫的彈殼落地的叮當聲。
像極了那個怪物一樣的重力使,在槍林彈雨中雙手插著口袋,悠哉悠哉的走出來,然後解除重力,將他們拚命打出的子彈像丟彈珠一樣扔在地上,笑著問。
——“是誰想和重力為敵?”
“什麽人!”
想起那些被重力碾壓成肉泥的同伴,吉田心理陰影節節攀升,他從腰間拔出槍,厲聲著虛張聲勢。
“我看見你了,快出來!”
“對不起,但我不是故意的。”
一道很年輕的聲音從拐角處傳來。
接著,有個模樣出眾的黑發少年走出來。
他穿著一件相當顯眼的傳統服飾,黑色布料上的金牡丹在昏暗小巷中異常妖異,好似精怪神話中發光的古怪植物,寬鬆的白色長褲隨風飄動,勾出修長筆直的腿部線條。
少年一臉歉意,用無奈的口吻說道。
“因為我也沒想到啊。”
不知為何,吉田沒有第一時間開槍,他皺眉,盯著眼前的少年:“什麽?”
“你聽說過百分百空手接白刃的故事嗎。”戚月白向前攤開手,手心裏躺了一堆金燦燦的子彈殼:“沒有我也沒辦法,畢竟反派死於話多。”
他一側手,子彈叮鈴咣鐺的掉在地上。
聲音響起的瞬間,隻剩一條胳膊的健君開槍了。
他也經曆過重力使的恐怖,精神早到達臨崩潰的地步。
這熟悉的聲音直接刺激的他扣動了扳機。
結果那子彈並沒有如他所願的貫穿敵人的身體,而是在解除目標前就被一團柔軟的金線吞沒了。
戚月白把手伸到金團下麵,金團乖順展開,子彈殼落入少年掌中。
那雙殷紅的眸子轉向端著槍哆嗦的健君,帶了點笑意。
“這麽理解也行。”
果然,他和小茶野先祖的融合更深了。
是因為他用了‘術式’?還是時間推移導致?
但不管怎麽看,他和小茶野先祖的牽絆,都是斬不開的了吧。
像兩團摔在一起的膠水,無論怎麽剖開,都還千絲萬縷的粘在一起……
“異能者!”
吉田的崩潰尖叫才剛響起,背後的槍就又響了,隻不過這次,子彈成功製造了流血事件。
痛苦倒下的是吉田,他的後腰處多了個汩汩流血的猙獰傷口。
男人費力的扭動著脖頸向後看,喉嚨發出‘赫赫’的聲音,一臉不可思議的昏死過去。
開槍的健君因為沒了一條腿,所以在攙扶者倒下的時候,也跟著一起跌倒。
他費力用完好的胳膊撐起殘破的身體,試圖遠離這個令人崩潰的戰場,但現實是被昏迷的吉田壓的死死,艱難抓住青石板接力,試圖掙脫桎梏。
男人宛若癡傻,喃喃自語。
“別怪我……隻有你死了,我才能和社長交代,否則社長是不會放過我的!”
金色的花絲從他斷腿處的傷口紮入,紮成小小的一團,看起來像從血肉中鑽出的花苞。
“這個也和我猜的差不多。”小巷溫度低,戚月白將手縮在袖子裏自言自語,聲音輕的幾乎不見:“是類似催化欲望的能力。”
夢境後聽歌瘋掉的禍鼠大概是因為歌聲輸出量太大,把對方CPU搞燒了,而他利用花絲襲擊的車站裏那些睡著的白袍人和襲擊同伴的健君就力道剛剛好,懵逼不傷腦。
“但這可不是我想看到的局麵啊。”
戚月白歎了口氣,立刻有金色花絲纏住昏死的吉田,將他生生喚醒。
隨後他調整了‘術式’的正反。
反調的歌聲讓傷口瘋狂長出血肉。
與此同時,隻有戚月白能看見的淡紫色負麵情緒從不斷愈合的傷口中湧出。
像大熱天喝了一大口冰飲,神清氣爽。
他治的不算快,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吉田和健君的傷處3D打印似的很快長出一節新的肢體,尤其是離得近的吉田,胳膊已經生長到腕骨處,新生的血肉肉眼可見比舊肢嬌嫩許多。
戚月白感覺到倦意的瞬間,吉田和健君的驚恐情緒就會即使反哺與他。
這算永動機嗎?
難怪小茶野先祖能活千年呢,符合物質守恒定律。
其實捋清咒術師和咒靈的關係後,戚月白是有點震驚的。
負麵情緒構成咒力,咒力組成咒靈,四舍五入咒靈就是負麵情緒成精。
這在他接觸過的精怪體係中都是相當炸裂的——因為負麵情緒這東西,在戚月白的印象中,就是鬼界口糧,與金黃酥脆大雞腿一個咖位。
所以可以消滅這些負麵情緒怪的咒術師算是……淨壇使者?
戚月白沉默片刻,決定不浪費時間,先測試一下正向歌聲的效果。
光是催化欲望可沒法自保。
畢竟萬一對方的欲望是幹掉他,他難道要給敵人加個狂暴buff嗎?
記起禍鼠的異樣,戚月白將正向的歌聲外放,但又怕弄出第二個禍鼠,放了幾秒就掐斷了。
但效果也很顯著。
外放相當於加大功率,比花絲輸入快得多。
原本忙著捂胳膊慘叫的吉田和忙著害怕他的健君都不動了,像突然失去了全身力氣,癱軟在地。
戚月白以為他們是睡著了,但靠近一看,兩人都睜著眼睛發呆。
像田壟上的牛的眼睛,無喜無悲,清澈純淨。
如出一轍的眼神還不算,兩人唇角還都掛著釋然的微笑,看上去有點……癡呆。
戚月白一時沒敢說話,怕這倆人是什麽特殊群體。
半晌,他小心翼翼的拿軍刺戳了下吉田的胳膊。
“好想死啊。”像啟動了什麽開關,男人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戚月白:哇。
這不是他早八的內心寫照嗎。
“仔細想想,抗爭,五千億,住吉會,這一切都沒有意義。”吉田躺在地上,像躺在柔軟的床上一樣,放鬆了全身的肌肉:“明明已經是東京排行前三的大組織了,社長卻還貪得無厭,想分橫濱一杯羹,才落到如今這般田地。”
小巷狹窄,即便仰麵,也隻能看見難言的偪仄天空。
健君很是讚同的長歎一口氣,這個失去了腿的男人苦笑道。
“我們到底為什麽,要來橫濱和這麽一群怪物爭搶財寶啊,區區五千億而已。”
戚月白:?
區區五什麽千億?
吉田呼吸平緩,聲音比胸口的起伏更輕:“隻是組織一年多的流水而已。”
戚月白:!?
你是說隻要他隻要連續十三萬零三年日入過萬就能掙到的錢,隻是你們組織一年的流水是嗎?
要不是反應過來兩人說的是日元,他就……日元他也掙不到啊!
戚月白破防了。
“我想圓二了。”健君躺在他身邊:“還有湯口和鬆,他們都是跟了我三年的老部下,槍林彈雨這麽久,還是撐不住先我一步去了。”
“現在想這些也沒有意義吧。”吉田竟然很釋然的笑了,他的斷肢被戚月白治療了大半,隻剩下腕骨以下,手掌的接口處空空,有一片薄膜,隨著呼吸鼓動:“我們現在還活著呢。”
“是啊,這樣真好。”健君與剛才還下了黑槍的人靠在一起:“我知足了。”
一時間,小巷安靜的隻剩潮濕牆麵和鐵鏽碎肉混雜在一起的腥味。
戚月白想起禍鼠。
所以欲望到頭,是無欲無求?
他摸了摸身上唐裝的衣角,突然覺得自己還該搞件僧袍和儒衫。
隨心、無為、超脫,什麽儒釋道三教合一術式。
“我說……”
“動手吧。”吉田平靜的笑著看向戚月白:“謝謝你。”
“……?”
健君也感歎:“以前總是怕死,現在想想也不過如此。”
戚月白垂眸看著兩人,抬手將散落的發絲挽到耳後,甩幹軍刺上的血痕,藏入袖中。
“對不起了。”
活人實驗殘忍,但事態糜爛至此,他也沒時間溫和的去適應這個世界了。
雖然知道這倆人罪有應得,但這都是什麽事啊。
煩躁的踢了一腳先前掉在地上的彈殼,它們來自一群與他素不相識的人,都是奔著他命來的。
戚月白抬起頭,不再看吉田兩人一眼,抬腳離開。
空幽晦澀的歌聲隨之響起。
待戚月白的身影徹底消失,隻剩兩人安安靜靜的背對背坐在原地,眼睛比剛出生的嬰兒還要純淨,好奇的打量著周圍的一切——長出青苔的牆根、生鏽的水管、潮濕的石磚,吉田還抓起地上掉落的子彈殼就往嘴裏填,高興的就像得到了兒時向母親討要來的金平糖。
如法炮製的又蹲了幾個一臉‘我不是好人,我罪有應得’的潶幫分子做實驗,對‘術式’掌控愈發熟練的戚月白抬頭看了眼天色。
他扶了扶竊聽器耳麥,繞過一地咿咿呀呀的傻子,收工。
*
戚月白覺得自己需要洗個柚子葉澡去去晦氣。
因為他車被偷了!
不是,又不是外賣,這麽重的玩意沒鑰匙是怎麽弄走的啊?
戚月白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識摸出手機想報警,數字都按下去了才想起自己如今算半個犯罪分子,沉默片刻,原地蹲下,邊罵小偷便打電話搖人接他回聖天錫杖。
旅遊,旅個錘子。
這倒黴地方,他是一秒也不想遊了。
一路無話。
車被偷這件事已經很難評了,戚月白沒想到還有更難評的。
黑發少年扶著辦公室的門,無言四顧心茫然。
他就出去一趟,辦公室怎麽就爆改便利店倉庫了?
不僅茶幾、紅木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零食,一看就是紅酒或者古董展示櫃的低奢櫃子裏放的是花花綠綠的漫畫書,連沙發都放了大大小小的毛絨玩具,茶幾邊還有一箱不重複的遊戲手柄。
不用想都知道是蟎兔幹的。
這是溺愛吧……
戚月白震驚的從威化餅幹盒上拿起熟悉的小紙條。
「不知道你喜歡什麽,隻能都準備了」
「招待不周,很抱歉」
後麵是一隻哭唧唧的兔子的簡筆畫。
招待不周……?
戚月白茫然半晌,突然雙手合一,虔誠閉眼。
“沒有任何不周,非常感謝,我很喜歡。”
辦公室角落的金桔盆栽後,一片葉子微不可見的晃了晃,像被什麽迅速掠過,碰了一下。
戚月白似乎全然不知,專心擺弄著遊戲手柄。
突然,他扔掉手柄,表情痛苦的捂住耳朵,摘下耳麥。
“靠靠靠……”
他隨機留在幾個人身上的竊聽器,被人發現並且搜集到一起,一塊炸了。
是哪個卑鄙無恥齷齪的錢多的燒的的缺德玩意啊!!不能用手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