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班長是史今在鋼七連的稱呼，史今很正式地過去，近邊就被高城親熱地摟住了。
    “瞧著沒？紅三連來找後門了，要兵，當然是要好兵。這煙誰抽得起？你說咱辛苦圖啥？不就圖知根知底弄班尖子，斃得他們滿地找牙嗎？”
    新兵連指導員何紅濤是三連抽調的，從屋裏出來挺疑惑地看著他們。
    新兵連結束的很快。
    伍六一正在屋裏對了名冊苦思。史今和高城進來，看見伍六一犯難，高城就問：“伍班副有什麽想不明白？”
    伍六一皺著眉頭：“成才，新兵連最出色的，可我老覺得這人假。”
    史今愣了愣，沒有反駁：“這從哪裏看出來的。”
    高城倒不說話了，樂著等伍六一跟人爭，可伍六一跟他都爭，就跟史今不爭。
    伍六一說：“這麽說吧，我看他的時候，就知道他一定知道我看著他。他表現很好，可好像一切都是做給人看的，你明白吧？”
    史今搖搖頭，可他也說不上來。
    伍六一把詢問的目光投向高城。
    高城看來對成才早就想過很多：“成才？簡單複雜化。以為沒人知道他想法，可屋裏這三位恐怕沒個不知道他想什麽要什麽。他是望月猴，攀枝上瞪著月亮琢磨，我要上，有多高我爬多高，可他不懂他得先著了地，才能做成了人，我等著他落地的那天。”
    伍六一劃分名單名冊：“那要不要？團裏可是催促了，今天就要把分派的名額報上去。”
    高城樂了：“那小子對誰都客氣，可好鬥得很，凡事爭搶。咱七連最怕什麽？”
    “最怕你不爭。”伍六一順著話茬接過高誠的話。
    高城點點頭：“對了，我就怕到七連他會跟你伍班副開爭。”
    伍六一咧開嘴，“我等著他！”
    史今看著這兩人若有所思：“連長，你們都開始內定了？”
    高城拿過伍六一的小本看著：“我喜歡未雨而綢繆，好兵就是要搶的，等著別人分派？西北風都喝不上。”
    他跟伍六一之間的謀劃很滿意，把本子又遞給了史今，“三班長過目，有什麽要補充的。”
    史今看著名冊，有些興致訕訕。
    伍六一叼著一根煙砸吧兩聲：“連長你看兵眼毒。說說我吧。”
    高城就喜歡別人問他眼光的問題：“你寧折不彎，我喜歡。誰剛來軍隊都是別樣世界，一無所有，所以每個人自尊心倒變得很強，你可太強，你總要求每件事都成功，這搞不好要叫做失敗。”
    伍六一樂了，“連長，來部隊當兵，不爭不搶不當第一，還當什麽兵，回家養豬多好啊”。
    高城笑著拍打他：“慢慢想！這是我爸送我的臨別贈言，我不明白也做不來，送給你啦！”
    這句話讓伍六一跟史今齊刷刷的愣了愣，兩人瞬間低下頭。
    當然，高誠注意力不在這裏，因此沒有發現這個小動作。
    伍六一看向了史今：“三班長呢？也說說他唄。”
    高城歎了口氣對著伍六一說：“我怕他。”
    伍六一愣了愣。
    高城一本正經道：“我怕對不住他！他看多想多做多，可啥事不說，現在年年精簡裁軍，我就怕對他不住，無論如何，我也得把史今史班長留住了。”
    史今放下名冊，“許三多給紅三連？”
    高誠覺得有些晦氣，擺了擺手，“我對這個兵王不報任何希望，不排除他真的是體能厲害，可其他方麵不行啊，哪有這種的兵。”
    伍六一也點了點頭，“班長，這種人太剛了，他會變成一把尖刀戳死你的，聽我的不要了，他就是孫悟空一個筋鬥雲十萬八千裏，咱也不要。”
    史今內心陷入了瘋狂的糾結。
    這不是他心裏那個想法。
    封於修從第一麵到了現在，他沒有發現這是一個撒謊的人。
    除了槍械的事。
    可他真的能跑。
    這麽能跑的人，硬生生用初中學曆跑出了那座九曲十八彎的大山。
    這很像他。
    他當年也是用堅韌不拔的毅力跑出了那座大山。
    要不是當年他的班長給他一個機會。
    也不會改變命運留在部隊。
    所以，他想給封於修一個機會。
    正如當年班長給他的機會一樣。
    可等他回過神來。
    伍六一早就拿著名冊去了團部。
    “連長，再考慮考慮，你也知道他真的很能跑，射擊肯定是出意外了！”
    高誠翹著二郎腿斜躺在椅子上，叼著一根煙扣著手指甲。
    “三班長啊，回去吧，做你該做的事吧。”
    史今歎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新兵們都在場外等著。
    史今去了靶場，新兵連結束後，會給每一個新兵發放紀念品。
    那就是他們射擊考核的靶紙。
    這是他們進入軍隊後的榮譽象征。
    靶室內，史今一個一個的翻閱著靶紙。
    封於修名字的靶紙上空空如也，沒有一個彈孔。
    “這真的可能嗎？哪怕一個八九歲的孩子胡亂射擊，總有一槍能中的吧？”
    史今響起了封於修家裏憑著一個略微加長改裝的土槍，打中了牆上的葫蘆。
    “這決然不可能，肯定是哪裏出了問題！”
    於是，他放下靶紙衝向了靶場。
    靶場除了這群新兵，沒有其他人繼續射擊過。
    因此，上次的射擊痕跡還可以看出來。
    史今仔細看了看，找到了封於修站立的位置。
    順著目光看去，一步步走向了靶紙的方向。
    他站在靶紙的地方蹲下身看了許久。
    隨後緩緩抬起頭，爬上了圍牆上了山。
    以靶紙為中心，開始在周圍仔細查看。
    終於，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塊斷木樁上。
    這一瞬間，史今猶如一座萬年不化的雕塑。
    ……
    “抽。”
    “大家抽。”
    成才作為班副，洋溢笑容的一個個派遣香煙。
    封於修閉目養神，胸膛輕微起伏。
    新兵連期間，他無時無刻都在錘煉內心的爐火。
    他的續航能力現在強大的可怕。
    “三多啊，但願我們能分到一個連隊，到時候我好好的罩著你。”
    成才露出笑容望著閉目的封於修。
    他終於揚眉吐氣了一把。
    還是他爹說的對啊。
    到了軍隊才是他人生真正的開始。
    這不就是好的開端嗎？
    “許三多，你跟我來！”
    史今的出現打斷了成才的洋洋得意。
    封於修不解的睜開眼皮。
    站起身走到史今跟前的時候，封於修眉頭皺起。
    他發現史今的胸膛大幅度起伏，臉色發白，雙手發抖。
    那雙眼睛看他就好像看一隻怪物一樣。
    “你跟我去連部，現在就去！”
    “排長，有事？”封於修依舊冰冷的發問。
    史今長舒一口氣，“有事，大事！決定你命運的大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