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我看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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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淩晨六點,封於修被夜尿憋醒。
    酒醉下眯著眼睛晃晃悠悠站起來,在略微昏暗的冬季早晨摸到了廁所。
    正當他脫褲子撒尿的時候,餘光一掃似乎看見窗戶外站著一個人。
    那人安靜的站在窗戶外,半拉子身子隱匿在黑暗中,左側的臉龐陰鷙而鎮定,甚至帶著一絲絲的陰狠。
    “誰啊?”
    封於修抖了抖褲子咬著一顆煙眯著眼睛,走出廁所的時候隨手拎起一瓶洗發水走了過去。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膽子格外的大,那窗戶外麵的人也紋絲不動的站著。
    封於修緩緩打開窗戶探出頭看去,外麵並沒有人,他這才想起來賓館在三樓,而且窗戶外麵是懸空的,根本沒有任何可以站立的地方。
    “喝酒喝出幻覺了。”
    封於修重新關上窗戶搓了搓臉,剛回頭就看見廁所門口站著那道身影。
    他就這樣安靜的望著自己,封於修揉了揉眼睛,使勁的拍了怕自己臉。
    強烈的疼痛感下讓他確定這不是幻覺,那人影緩緩後退,臉隱匿在黑暗中反手打開了房門,隨後扭身跑了出去。
    “站著!你誰啊!?”
    房門是從裏麵反鎖的,這裏是三樓的窗戶也是關閉的。
    這人是怎麽進來的?
    封於修追下樓,那人轉眼消失不見。
    “樹哥啊,你站樓下幹啥?”三樓窗戶探出小莊的腦袋,他打著哈欠俯身看著站在街道上的封於修。
    封於修吐掉煙頭反手又點了一顆,他確定應該是沒看錯的……
    抬頭仔細的盯著三樓的牆壁,大約八米的高度光滑無抓握處。
    封於修走上房間仔細盯著門的鎖孔也沒有被強行破壞的痕跡,那道身影跑出去的時候是反手開了門的。
    所以門依舊是朝裏上鎖。
    “樹哥看啥呢?”小莊撒著尿抖了抖扭頭好奇問道。
    “沒什麽,走吧回村今天高朋結婚。”
    “哦對了,差點忘死了。”
    ——
    高朋在外麵打零工賺了些錢,門口專門請了樂隊來。
    這讓望都村的村民很驚奇的圍了起來看著。
    高朋家門口掛著兩串粉紅色跟紫色的氣球燈籠,對聯也是昨晚剛剛買來貼上的。
    村民跟親戚一個接一個的往裏走,高朋跟他媽左右各一個迎接著客人。
    封於修跟小莊在人不多的時候到了。
    “哎呀,樹哥怎麽才來啊,往年誰家結婚你都是第一個早到的。”
    高朋立馬上去給發了一根煙。
    小莊撓了撓頭,“怪我,我拉著樹哥去了鎮上吃飯喝酒來著,昨晚喝多了住下了。”
    “這不,你有什麽要我們幫忙的盡管說。”
    高朋愣了愣,“也沒有什麽幫忙的,樹哥啊你去廚房幫忙洗洗碗什麽的。”
    “小莊,這幾盒煙給你,替我站在門口招呼一下啊。”
    封於修裂開嘴沒有去,反而走到門口登記禮金麵前隨手掏出五十塊錢,“隨禮。”
    “喲,樹哥往年都是幫忙的,可從來都是兜裏掏不出一分錢啊,今個是發財了?”
    登記的老頭是親戚裏麵輩分最高的,滿臉褶子的抬起頭嘴裏咬著一根自己卷的煙吞雲吐霧的笑道。
    “老莊爺,沒聽說啊樹前些日子在老邱的修車鋪被電焊火花激了眼睛,這是老邱賠給他的。昨天老邱還打罵晦氣呢。”
    兩人一附一和的奚落著舉著錢的封於修。
    封於修也不氣惱,正如他之前想的現在的他茫然了,不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什麽。
    而且昨晚似乎是酒喝多了,來的路上三次看見了那個身影。
    每次問小莊,小莊都搖頭說自己啥也看不見。
    精神病的前兆就是出現幻覺跟臆想症。
    封於修覺得自己是真的病了。
    “好了你們兩個也別逗樹哥了。”小莊接過封於修手中的錢扔在桌子上。
    封於修從小莊手裏拿過一盒煙拆開點上,將煙揣在自己兜裏。
    小莊為此愣了愣笑著搖了搖頭繼續站在門口給來的莊裏人派發香煙。
    封於修扭頭坐在高朋家的院子裏,裏麵擺著圓木桌子上麵是一層透明的紅色的塑料桌布。
    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身後村裏高朋家的親戚提著香油跟棉被走向了正堂。
    “這不是樹嗎?今天高朋結婚啊,你不去幫忙啊?怎麽幹坐著了?”一個老娘們抓起一把瓜子坐在封於修旁邊喊道。
    封於修叼著一顆煙點上,眯著眼睛,“我隨份子了。”
    “喲,樹也會隨份子啊,。誰不知道你啊,每次村裏誰家有事你都是第一個來幫忙的,就說上次吧,我閨女嫁人你也第一個來……”
    封於修緩緩吐出一口煙,“我隨份子了。”
    “我知道你隨份子了,你看啊雖然我閨女嫁人三年了,你不補個份子?”
    “啪!”
    另一個老娘們一巴掌拍在身上,“芳芳她媽,你是不是欺負樹臉皮薄啊這話你都能說出來。樹啊別聽她的,來姐姐給你整把瓜子吃。”
    封於修木訥的接過瓜子隨口磕了起來。
    “瞅瞅多聽話,你說這玩意誰研究的呢,快四十多了還這麽的好玩。”
    兩人頓時後仰哈哈大笑了起來,似乎樹在村裏就是平日聚會玩鬧的那個狗狗。
    “村長來了!”有人喊了一嗓子。
    一瞬間坐在院子的,站在門口的,甚至大堂裏麵招呼親戚的高朋一家子紛紛走了出來。
    封於修側頭看了一眼,大門口走進來了一個拿著茶杯,披著大衣戴著幹部帽走了進來。
    村長的個子也不高,大概就是一米六五左右,見誰都笑嗬嗬的打招呼。
    “村長啊,二豬怎麽沒來啊。”村民笑嗬嗬的湊上前有一搭每一搭的開口問道。
    村長擺了擺手,“昨天去縣城了,中午就趕回來。”
    “村長啊,您可算來了,您都不來我們這個婚宴啊都沒有味道了。”高朋媽笑容滿麵立馬迎上去握住村長的手拍到。
    “高朋媽,你可算是圓滿了啊,兒子結婚今天是大喜啊。”
    “來來來,都起來給村長讓個道。”
    高朋媽裏麵迎著村長就往前麵坐。
    村長擺了擺手,“你別管我了,今天是很忙的,你忙自己的,忙自己的啊。”
    隨後他左看右看走到了最後麵,跟封於修坐在了一桌。
    他的為人處世就是這樣,到那裏去就要做到不顯山不露水。
    雖然村子都知道他貪,可就是沒有證據啊,平日見誰都笑嗬嗬的能夠上前說幾句話。
    這樣的老好人形象,村裏的人可沒幾個會當著麵紅臉跟他頂撞。
    “村長啊……那啥……嗑瓜子啊,我給您倒水啊。”
    剛剛還奚落封於修的兩個老娘們裏麵諂媚的站起身,遞瓜子的遞瓜子,倒水的倒水。
    村長嗬嗬一笑,“別忙了,都坐下吧。”
    隨後他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封於修,“樹啊,來抽口煙。”
    封於修也不說話自覺的接過去點上。
    “那啥村長啊,你啥時候給我家的玻璃修修啊,晚上礦上放炮的時候震的嘎嘎響。”
    村長喝了一口茶水,“張嫂啊,我們家的玻璃也響啊,礦上的事我也做不了主啊。你看啊我也想讓我家玻璃不振,晚上也睡不好覺啊。”
    張嫂嗑著瓜子,“村長啊,我們家六口人啊。”
    村長講道理的看著張嫂,“我們家也不是防彈玻璃啊,你看我家那小子被震的都去鎮上了,都不回家了。都一樣,咬咬牙堅持堅持啊。再說了瑞陽礦產以後開發了也是能夠為我們鎮,給我們村帶來經濟的。這都是往後看的好事啊。”
    被村長這麽一說張嫂瞬間啞了火,坐下來磕著瓜子默不作聲了。
    村長這才將注意力放在封於修身上,笑嗬嗬的問道:“樹啊,聽說前兩天你跟二豬有些口角了?”
    封於修吐出一口煙圈,瞥了一眼,“有事嗎?”
    村長見狀愣了愣,急忙擺手,“沒事沒事,就隨便問問。”
    他能夠當村長這麽多年,就是低調看懂情況。
    眼前這個人可是村裏的大齡青年,而且腦袋不太好,再加上十幾年前那件事後。
    村長根本不打算將多餘的話跟樹這種三無人員交流。
    萬一惹惱了這種人,他心一狠直接衝進家裏給村長銷戶,這不是太虧了嗎?
    他什麽地位什麽存款,跟這種人計較什麽。
    封於修突然目光一掃愣住了。
    門口走進來了一個膀大腰圓,滿臉胡茬子的大漢。
    那漢子隨意的走進來,嘴裏叼著一根煙掃了一圈,最終發現了村長走了過來。
    張嫂也看見了,急忙壓低聲音,“村長,老高來了。他這些日子可是經常找你的,你可小心點。”
    村長嗬嗬一笑,“沒事沒事,老高不就是為了村裏的那個貧困戶的名額嗎?他家又不達標,我都沒給樹家呢,怎麽都輪不到他,講道理的我是。”
    老高跨步坐在村長旁邊,抓起一把瓜子磕了起來,目光直溜溜的望著遠處隨口問道:‘村長啊,你說你貪汙了這麽多錢,你兒子都在縣上買房了。隔三差五的換輛車,你穿著的這麽樸素給誰看的?’
    村長臉色變了,“老高,你可別胡說。”
    老高裂開嘴,“胡說?我家的貧困戶你說不達標,你看樹的家都住的危房了你也不給,你還是人嗎?我要上北京舉報你。”
    村長轉身,“我跟你講不通道理。”
    老高裂開嘴,“你等著,你這個老慫,我遲早舉報你。你就貪汙吧。”
    說完老高站起身拍了怕封於修,“樹啊,前些日子聽說你打了二豬了?沒想到你也站起來了,往後他要是敢欺負你跟我言語一聲,我削死他。”
    老高盯著村長,“別把老實人逼急了。”
    村長依舊笑嗬嗬,老高在望都村比樹都要老實,嘴裏都是狠話可誰湊上前他都不敢動手。
    久而久之,這些狠話村裏的人都不當回事了。
    封於修望著老高,從他的眼神看見了一絲壓抑已久隱藏在深處的暴虐。
    這暴虐猶如一朵開花的種子即將綻放。
    “樹啊,來幫個忙啊。”高朋站在廚房喊了一嗓子。
    封於修叼著煙走了上去。
    不多時他端著一個大盆走了出來,門口德子跟小莊正在鋪著紅地毯。
    封於修大搖大擺的從紅地毯走了過去。
    “哎哎哎,看著點啊……”另一個幫襯的站起身喊道:“新娘還麽來,你給踩埋汰了。”
    封於修叼著煙自顧自的將一盆水倒在門口雪地上。
    當他想要進去的時候,門口一輛灰色的新車緩緩開來。
    封於修左手拎著盆右手夾著煙在半空畫了一個圈,緩緩吐出一口煙圈。
    於是封於修看見了一個跟望都村完全不搭邊的人從車上走了下來。
    那人穿著褐色媳婦,圓臉卷發目光夾雜著高級知識分子的優雅。
    “樹。”男人指著封於修喜悅的喊叫了一聲。
    封於修依舊茫然,他根本不認識這個看起來有氣質的男人是誰。
    “我啊,陳藝馨啊……”
    封於修眯了眯眼睛吐出一口煙圈。
    “走走走,去我車上聊聊,小時候我最喜歡跟你待一起說話了。”
    陳藝馨拉著封於修的胳膊往車上拽。
    上了車後,看見封於修還抽著煙,急忙搖下車玻璃揮了揮煙味。
    封於修也不說話,現在他完全覺得自己跟這個村子是剛來的一樣。
    除了稀稀拉拉已經開始認出的幾個人之外,這新來的依舊是一臉的茫然。
    “我最近開了一所學校……當了校長了。”陳藝馨笑嗬嗬的主動打開話匣子。
    封於修看了一眼,“哦,挺好的。”
    陳藝馨似乎覺得眼前的樹完全沒有他想象的那麽的健談,“你最近幹啥呢?”
    “無業遊民。”封於修吐出一口煙。
    陳藝馨微微挺了挺胸膛,“要不去我學校賺點錢?我小時候最喜歡跟你待一起了,你人單純也沒有糟心。”
    封於修依舊不說話自顧自的抽煙。
    陳藝馨嗬嗬一笑,從車上拿出一個名片塞進封於修懷中,“有事跟我打電話。”
    轟隆隆!
    車後麵響起了鞭炮炸響的聲音。
    高朋家的新娘子到了。
    封於修走出車門望著遠處,依稀中他再一次的看見那個沒有麵孔的人。
    那人緩緩舉起右臂對著他揮了揮手,隨後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掏出一把刀子,對著自己脖子一劃。
    隨後那人摘下自己腦袋,大踏步的一溜煙遠去了,雪白的地上隻留下了一串紅色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