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盯著那個跋扈的家夥。
    真是給他臉了。
    燕王駐守大同，瓦剌寸步難進，他怎麽會這樣囂張。
    那口氣仿佛是說，大明和瓦剌現在是勢均力敵情況。
    戰爭才過去幾個月，這幫蒙人分不清大小王了。
    見氣氛僵硬，這位木托王子一笑而過：“哈哈哈！諸位莫驚，小王多喝了幾杯酒，已經醉了，醉話不算話，皇帝陛下也不用太緊張。”
    就衝他說的這句話，顯然是沒醉。
    最後說朱允熥‘緊張’，什麽意思，大明不如你瓦剌麽，是說大明皇帝害怕麽。
    李進起身怒斥：“木托王子，本堂已經提醒過你了，請慎言，你這番言語，是想挑起兩國戰端麽？”
    “哈哈哈，李大人，小王隨便說說而已，大明人氣量為何如此狹小，連兩句酒話都容不下。”
    “你！——”
    朱允熥微笑著擺手：“今日是酒宴，言者無罪。木托王子雖然不太懂事，李進你也不用跟他一般見識。”
    那王子嘴角上揚：“皇上，大明富足，稱霸中原，與我瓦剌通商、通婚，看似好事，其實，不過是想愚化我部族百姓。小王此來，帶了父汗的話，父汗說，通商可以，通婚就不必了。如果大明皇上喜好女色的話，我瓦剌可以多獻上女人，要多少，有多少。”
    劉璟也聽不下去：“木托王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是說我大明天子是昏君嗎？！”
    “喲，小王可沒這個意思啊，好色未必是昏君，小王也好色，小王身邊美女如雲，比起你的皇上來，好多了好幾倍呢。”
    “你是王子，皇上是天子，能比麽？”
    “哈哈哈，說的對，既然是天子，那就應該更好色才對。天子好色，為何要強加到小民百姓的身上來呢。”
    混帳東西！
    天下間，哪有男子不好色的。
    但這個詞卻不能當麵加在皇帝身上，那是對皇威的褻瀆和挑釁！
    朱允熥並不生氣，調侃著問：“你老子有多少妻妾？”
    “不多，六十多個，聽說皇上隻有三個女人，其中一個還是拒絕被皇上臨幸的。真是可悲啊，作為帝王，連一個女人都擺不平，這要是在我們瓦剌，就算是個民夫，也不至於拿不下個小女子。”
    說到這兒，木托王子側著身子問道：“皇上，莫非……您身體有疾？不能滿足女人？”
    “大膽！”
    三寶都忍不住開口了：“陛下龍體康健，不是你配說的！”
    “哎喲，嘖嘖嘖，大明真是不得了，一個奴才，也可以在這種場合裏吆五喝六了。”
    這家夥很放肆，處處刺激人。
    但他不怕被砍頭，但好像又希望自己被殺一樣。
    俗話說，兩國交戰還不斬來使呢，而提出和平一詞的人，是朱允熥自己，如果他當麵撕毀契約，無法麵對天下人。
    所為君無戲言，不是嘴上說說而已的。
    “木托，你的口才不錯嘛。”
    “哪裏哪裏，小王算的了什麽呢，小王一不會經商，二不會帶兵打仗，充其量，隻是比皇帝陛下更男人一些。至少，小王不會連個女人都搞不定，哈哈哈哈！”
    朱允熥壓著怒火，陪木托王子吃完飯。
    等回到禦書房後，李進和劉璟都憋不住了。
    二人一起進言，要殺了這個王子。
    “皇上，木托冒犯天顏，罪當淩遲處死！”
    “瓦剌人自以為是，應當發兵痛擊！”
    這二人都是正常反應。
    君憂臣辱、君辱臣死，很平常。
    瓦剌王子在酒宴上說的那番話，絕不是酒話，而是深思熟慮、早有預謀的。
    他吃定了朱允熥不會殺他，隻是想挑起皇帝的怒火。
    心平氣和的來想，就不難明白。
    瓦剌不願意通婚，就算大明不跟他們通商也行。
    瓦剌人不想自己的血統遭到大明‘汙染’，他們從骨子裏是痛恨大明的。
    所以，朱允熥不能殺他，也不能因此而動怒。
    “你們兩個人吃槍藥了？火氣這麽大。”
    李進和劉璟一陣愕然，相互看著。
    “陛下，瓦剌人如此無禮，您怎能忍氣吞聲呢。木托表麵上羞辱的是您，實際上羞辱的是我大明啊。”
    “李進，你過去話很少，現在怎麽話多了。”
    李進聽著胸膛，目光堅定：“皇上，這關乎到我大明的顏麵，為陛下計、為大明威嚴計，臣忍不了。”
    “木托故意說那番話，就是希望你們忍不住。瓦剌不怕與我大明開戰，他們料定，我大明將士在高原上發揮不出戰鬥力。從洪武年間開始，大明與瓦剌多次交戰，占多少便宜了？”
    “每次交戰，看似小勝，其實是慘勝。為什麽瓦剌在戰爭中占不到便宜，卻還要頻繁的與我們交手呢？”
    這個事，李進與劉璟都是文臣，沒有深入思考過。
    朱允熥微笑著：“瓦剌人不怕打仗，他們就算敗，也能掠奪不少我大明的軍械，這才是根本。他們不缺馬，不缺糧草，缺的是鐵器。而且，每一次交戰，我大明的主力都會被吸引過去，他們可以繞道掠奪我國邊境，即使我們贏了，得利的還是瓦剌一方。”
    “瓦剌的大汗很聰明，他看出了朕的國策。通商不會玷汙血統，可是通婚，會讓兩地百姓親人交織，不願意再打仗。木托此來的目的，就是想激怒朕，逼得朕撕毀契約，與瓦剌人兵戎相見，好實現他們再次獲利的願望。”
    二人現在聽懂了。
    瓦剌和韃靼都一樣，打仗需要鐵器，他們最缺的就是這些。
    民間是掠奪不了多少的，隻能通過戰爭索取。
    “皇上深謀遠慮，臣不及。”
    “所以，你們不光不能生氣，還要高高興興的去對待那個王子，並且，在他的下榻處，贈送幾個美人過去。”
    “皇上，這是不是太助漲木托的威風了？”
    “個人榮辱和國家比起來，孰輕孰重？”
    好吧，皇帝一句話，讓李進無比汗顏。
    這要換做是朱元璋，肯定火冒三丈，直接讓人出兵了。
    “你們兩個聽著，那王子的衣食住行，都得按照王侯之禮，不要有失大明國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