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這封信難道有假麽？”
    “信件是可以偽造的。”
    “胡扯！木托是本汗的兒子，他的筆跡，本汗豈能認錯！”
    丞相意味深長的摸著胡須：“大汗，朱允熥其人狡猾奸詐，咱們對他的了解不是很多，可您對您的兒子應該無比熟悉。木托王子性情堅剛，他會為了區區財寶和幾個女人，放棄自己王子的身份麽？”
    如此一說，馬哈木大汗也以為然了。
    他再次看著手中信件：“那麽，此信是假的了？”
    “不知道。大汗，要認證這件事的真偽，必須派人去大明的應天府，麵見王子。”
    “哦？”
    “若見不到王子，這此信定然是假，乃是朱允熥仿造所致。”
    “如果能見到呢？”
    “那……”
    “說呀。”
    丞相有話不敢說。
    馬哈木鬱悶了：“丞相，你是本汗的心腹，有什麽不能說的，但講無妨，這兒又沒外人，說錯了，本汗也不會怪罪你。”
    有大汗免罪在前，丞相才敢說：“臣以為，若王子真的貪圖享樂，那就不能留了。”
    說完，他又低頭下去，‘殺’這個字，丞相還是沒說出來。
    可是馬哈木並非草包之流，他聽的懂。
    “你是說，殺了木托？”
    “大汗，想要撕毀合約，就必須這麽做。”
    “木托是本汗的兒子，他很優秀！虎毒不食子，你讓本汗殺自己的兒子？虧你想的出來！”
    丞相誠惶誠恐的下跪：“大汗，若木托王子真的歸順了大明，那他就是我瓦剌的敵人，是敵人，還需要留著麽？”
    說完這句話，丞相又擔心起來：“臣更擔心的是，王子殿下可能已經遇害了。”
    “你說什麽？！”
    “就算不遇害，至少也是軟禁。這隻是臣的心中所想，也許並不正確。大汗勵精圖治，我瓦剌人缺少軍械鐵器，隻有與大明交戰、掠奪，才可能強大自己。否則，東邊的韃靼一樣會突襲咱們，咱們必須馬上強大兵馬。”
    那還用說麽，缺少軍械，是蒙人最大的難題。
    南有大明朝，東有韃靼，三者關係微妙，不管誰勢力弱，都將是被掠奪的那一方。
    “丞相，如果木托真的歸降了大明皇帝，你可有辦法挑起戰端？”
    “有一個。”
    “說！”
    “再送一位公主去大明和親。”
    “你！”
    馬哈木大汗都要吐了。
    他已經送了一個女兒給朱允熥，現在又要送一個。
    這是挑起戰端麽，這踏馬是委曲求全。
    “你搞什麽明堂！”
    “大汗息怒，且聽微臣道來。”
    丞相表示，和親隻是幌子，迎親隊伍一進入大明的境內，就可以製造混亂。
    國與國的和親，每入一城，那些官吏都會來護送。
    他們要做的，就是殺戮當地的高官。
    至於送女出嫁，完全是假的，不用真送公主，因為官吏們也不敢掀開公主的車駕，查看公主真麵目。
    哪怕車內無人，一樣可以行走自如。
    不用走太遠，隻需走十多個城池，殺掉百十個官吏，朝廷必然震動。
    數個省份的官吏一起上奏對瓦剌開戰，那皇帝怎麽拒絕呢。
    他再拒絕，就不容於天下子民了。
    “大汗，迎親隊伍必須是死士，他們將有去無回。”
    大汗想了想，緩緩坐下：“嗯……丞相之言，甚合我意。這樣做，朱允熥不想打也得打。”
    “不過陛下，隻有一道難關。”
    “丞相請講。”
    “既然是和親，肯定要大汗先休書一封給大明朝廷，否則，我們的人沒法進入大明。”
    ……
    瓦剌書信於月底送到中書省，又由李進送交到朱允熥麵前。
    這是大事，怎麽決定，還要看朱允熥的意思。
    信是瓦剌大汗寫的，朱允熥認得他的筆跡。
    相信木托的事，瓦剌已經知道了，瓦剌人一心開戰，現在卻要和親，有悖常理。
    “李進，你覺得馬哈木是誠心的麽？”
    李進不懂打仗，但政治思維還是有的。
    他沉吟片刻，說：“陛下，此事不合常理。瓦剌人應該先調查木托是否在應天，他們卻直接提出和親，蕭貴妃就是瓦剌公主，此番又和親，時間相隔還不到一年，此事有詐。”
    “說說詐在哪裏。”
    “瓦剌人雖狡猾，但讀書人不多，智謀不如我大明。就比如之前的木托，他用了最簡單直接的辦法，用命案來激怒我大明。由此可見，瓦剌人挑起事端的辦法很簡單，就是殺人。”
    “說下去。”
    “如果迎親隊伍一入境，我方官員肯定要去迎接，瓦剌人可以殺戮我大明官吏，製造摩擦。可是……瓦剌大汗親自來信，說要和親，若陛下拒絕，他們一樣有理由說陛下撕毀合約，同樣可以開戰。”
    不錯，這既是陰謀，也是陽謀。
    純屬陰陽局，極難破解。
    “陛下，臣……”
    “還想說什麽？”
    其實，朱允熥心中已有破解之法，隻是想看看李進能說出什麽好辦法來。
    他可是中書省左丞，文官之首，不能事事都由皇帝來想辦法吧。
    “臣以為，和親之事，陛下需要同意。然而，等瓦剌的送親隊伍一進入我大明疆域，便要安排人在暗中尾隨，吩咐沿途官員提高警惕。”
    “是個辦法，但人家來的如果是刺客，你縱有千般防禦，人家還是有機會下手啊。”
    看他說不出話來的樣子，朱允熥越想越好笑：“難為你了。”
    “臣萬死，臣無良謀。”
    “這是個陰陽局，不怪你。你說的對，不管朕同意還是不同意，瓦剌人都會起刀兵。除非讓他們不走城池，走鄉間小路，讓他們穩穩當當的過來，避免與人接觸。”
    李進一聽，眼神閃光：“陛下！隻是，和親乃是國中大事，怎好讓送親隊伍走小路呢？瓦剌同樣可以說，我大明不給他們麵子，羞辱了他們啊。”
    “要是那邊突發瘟疫呢？”
    聽了朱允熥的話，李進心思一轉，頓時明白了皇帝的想法。
    他即刻下跪：“陛下真乃智謀無雙！臣已明白陛下用意！”
    “別拍馬屁了，這件事，交給燕王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