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魁下打開包袱。
    唐歡和雪娥頭擠著頭往前湊。
    兩個包袱大差不差，裝的都是替換衣裳。
    還有一個商號令牌。
    商號令是朝廷發給合法商人的令牌，上麵刻著商號的名稱、地址和經營範圍。
    唐歡仔細一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這兩個人，竟是京城的富商！
    能在京城這塊寸土寸金的地界經商，還能賺錢。
    這說明什麽？
    說明這倆上麵有人！
    不過，人脈也十分有限。
    否則在這個時代，但凡有點本事的都跑去當官了，誰會做有錢但身份低賤的商人？
    拿著商號令把玩了一會兒，唐歡忽然道：“雪娥，縣衙庫房是不是有一批粗製白糖？”
    雪娥道：“是，大人，還有幾百斤呢，現在縣裏吃的都是精細白糖，粗製糖白送都沒人要，一直放在庫房，都快過期了。”
    唐歡樂了：“嘿嘿，誰說白送沒人要？”
    他晃了晃手中的令牌。
    “這不就有銷路了？”
    李大魁咧嘴：“還是大人聰明，我這就把她們帶過來。”
    “站住。”
    唐歡一腳朝他踹過去。
    “有沒有腦子？上趕著不是買賣，必須得讓他們自己求上門來，我才好拿捏賣個好價錢。”
    ……
    翌日，武瀾汐還在睡夢之中，就聽到窗外飄進來一陣悠揚的樂聲。
    曲調緩和，雅致至極。
    她隻覺身心通暢，疲憊盡掃。
    讓林婉兒伺候著更衣下樓，便見一美貌女子正抱著形似琵琶的樂器，輕輕彈奏。
    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冒著被嘲諷文盲的風險打聽起來。
    “夥計，這是什麽樂器？清雅悠然，入耳若春風，我怎麽從未聽過。”
    夥計笑道：“你不知道正常，這是我們七槐縣獨有的樂器，名喚吉他，姑娘彈奏的曲名叫《青花瓷》，我們這人人都會唱。”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炊煙嫋嫋升起，隔江千萬裏。”
    他簡單哼了兩句，十分得意。
    在七槐縣，他五音不全。
    但在外地人的眼裏，靠著曲調，他這小嗓子絕對稱得上仙音入耳。
    果然，武瀾汐一聽就如沐春風：“好曲，好調，好詞！”
    七槐縣果然不簡單，就連音律都比禮部雅致三分。
    夥計暗暗得意：“過獎過獎，對了客官，昨兒個有人撿到了你們的包袱，連夜送了過來，你們快去掌櫃的那看看，有沒有少東西。”
    包袱都撿回來了？
    武瀾汐和林婉兒對視一眼，都是一臉後怕。
    幸虧進宮的腰牌以及重要物品，她們都隨身攜帶。
    否則暴露了身份，後果不堪設想！
    她們立刻找到掌櫃的領包袱。
    本以為會被刁難敲詐，誰知掌櫃的不但痛快還了包袱，還笑眯眯提醒。
    “凡是訂購貴族套房的，都能領一份免費早餐，兩位是現在用，還是等會再說？”
    昨天被坑了一天，今天又是包袱又是免費早餐的，武瀾汐和林婉兒都感動了。
    難道說，七槐縣並不像她們想的那般齷齪？
    昨天隻是給她們個下馬威？
    果然，吃早飯的時候，夥計跟她們透了底。
    “不是我們針對外地客人，實在是我們七槐縣人口泛濫，唐大人說資源有限，再不掌控人口數量，為了爭奪資源，百姓就隻能內卷，一旦內卷，生活質量就會直線下降。”
    “隻有通過這種方式，才能勸退想來投奔的外地人，唐大人也是為我們好。”
    “當然了，像您這種肯配合又有實力的商人，我們還是非常歡迎的。”
    武瀾汐聽明白了。
    來投靠的窮苦百姓，七槐縣拒絕。
    有錢的冤大頭富商，七槐縣放進來狠狠敲詐，敲詐完再趕走。
    奸！
    太奸了。
    不過……
    “這茶水怎麽有股說不出的甜味？還怪好喝的。”
    夥計主動湊上來搭訕，等的就是這一句話。
    “那是因為茶水裏加了白糖。”
    他拿出一個小罐子，大大方方挖了兩勺出來。
    “瞧見沒有，這就是白糖，是咱們七槐縣的特產，您嚐嚐，是不是特別精細，特別甜？”
    武瀾汐長這麽大，隻見過熬米芽做出來的飴糖，還從沒見過白糖！
    她用手指頭沾了一點，放在舌尖上這麽一抿。
    一股甜滋滋的味道，瞬間蔓延全身。
    “這、這是什麽糖？未免太甜了。”
    林婉兒見狀，也連忙嚐了一些，頓時也是驚為天人。
    世間竟有如此之甜糖。
    她以前怎麽從沒吃過？
    武瀾汐驚喜交加：“你這白糖還有嗎？給我來上幾斤，我要帶回家去。”
    夥計笑嘻嘻把蓋子一扣：“不好意思，白糖是咱們七槐縣的支柱產業，不允許百姓私自買賣，您要買呀，得去找我們唐大人。”
    唐大人？
    七槐縣的縣令？
    也好！
    她正想找機會見見此人。
    好好問問城牆是怎麽回事，潁州的地誌又是怎麽回事。
    這裏明明看著十分富庶，且有許多稀奇之物。
    但每年隻交一百石的稅糧！
    七槐縣縣令，連同潁州知府聯合作假，欺上瞞下，簡直膽大包天。
    護衛已經回京城報信，隻需要兩天時間，就會有人來護駕回宮。
    這兩天，她打算留在七槐縣好好看看。
    唐歡到底在搞什麽見不得人的營生！
    吃完飯，兩人再次上街。
    剛走出去不遠，就聽到一個夥計站在門口大聲吆喝。
    “兩文錢你買不了吃虧，兩文錢你買不了上當，所有商品統統兩文錢，隨便挑隨便選，快來瞧一瞧，看一看。”
    頭頂上的匾額寫著五個大字：兩文錢商鋪。
    林婉兒啐了一口：“肯定又是騙人的，怎麽可能什麽東西都兩文。”
    武瀾汐也不信，但沒忍住好奇心走了進去。
    沒想到店裏麵客人多，但商品更多。
    上到鍋碗瓢盆，下到汗巾抹布，甚至還有竹籃木盆，總之所有生活物品，一應俱全。
    她隨手拿起一個瓷碗，隻見表麵潔白光滑，甚至還有點反光。
    這碗雖然比不上宮裏的精美，但放在京城，怎麽也能賣上一百錢，擱在這，竟然隻要兩文錢？
    林婉兒忽然有種想瘋狂進貨的衝動。
    反正就兩文錢，她花一兩銀子，買上五百件，帶回京城去賣，隨隨便便不都能賺個幾十兩銀子？
    就算不為了賺錢，送人也很拿得出手。
    想到這裏，她迎上武瀾汐鄙夷的視線，硬著頭皮拿起籃子選購了起來。
    但才選了沒幾樣，就有夥計來提醒她。
    “這位客官，擱這進貨呢？外地來的吧？別怪我事先沒提醒你，外商除非是和唐大人親自交易，否則所有貨品，隻要想帶離七槐縣，都要交一百倍的關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