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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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發展直轉急下,東占決定今晚就進宮,但怎麽進成了問題。
    李小姐隻知宮門大道,紅臉娃娃建議徒手翻牆,最後還是錢非凡弱弱說了一句。
    “宮牆在前年雇傭一批泥瓦匠修葺,我知道一個狗洞。”錢非凡發覺自己也是潛在病患,嚇得渾身哆嗦,巴不得東占就地施法解決此事。
    幾人快速從李府前往宮牆外圍,中途東占發現時闕的重量越來越輕,他在逐漸消失。
    “師兄?”東占停下,低頭看他。
    男孩脖頸的金鎖若隱若現,哪怕他沒有使用靈力,詭異靈器依舊在擠壓他的生命。
    他的皮膚散發著淺光,四肢逐漸透明。
    東占背冒冷汗,她竟顧此失彼,一直尋找怪病的線索導致最重要之物沒有仔細觀察。
    感知到她視線,時闕抬頭,沒有流露一絲痛苦,隻平靜接受消逝。
    “怎麽辦……”東占喘息清晰可聞,她撫上男孩的脊背,能透過這薄薄的肌膚碰到心跳。
    東占的任務核心是使主角人設崩壞。
    那主角死亡會是崩壞的一種嗎?
    夜色模糊她的眼神,眼底的脆弱難以找到破綻。
    “怎麽了?”
    紅臉娃娃來到東占身旁,看見時闕脖頸的金鎖時突然沉默,麵具也無法遮掩他的驚訝。
    東占反應迅速:“道友知道這個靈器?”
    男人的手觸到金鎖邊緣:“……往生鎖,鎖身定魂,強製被鎖者用靈氣反哺,不出三息就會靈竭而死。”
    “他多久被扣上的?”
    東占:“差不多兩日前。”
    紅臉娃娃撓頭:“你逗我呢?真可怕,感覺不是人,快把他丟了。”
    “道友可有解法?”東占打斷他。
    紅臉娃娃攤手:“這是本命靈器,隻有找到主人解開,按這速度你的小師兄大概隻能撐兩個時辰。”
    本命靈器?這個世界不是隻有本命之劍嗎……
    東占沒時間細想,他們很快找到錢非凡說的狗洞。
    幾人中隻有紅臉娃娃鑽洞困難,他先是頭進去,結果肩膀卡住。換一麵屁股先進去,東占跟錢非凡合力刨大坑他才進來。
    “這就是身段優越的煩惱,誰知道我還需要鑽狗洞呢?我之前鑽的都是狼洞。”
    東占不理這人,觀察皇宮的巡邏燈火,發現除了遠處主殿的零星火光,整個皇宮晦暗如夜,如同死城迷宮。
    若是沒人指引,他們估計會在黑夜裏迷路整晚。
    “仙人,我隻在外牆修葺過,不曾進入內宮……”錢非凡有些害怕,告訴東占他不知皇宮布局。
    東占:“我需要去麵見陛下,道友你呢?”
    紅臉娃娃聳肩:“我見不見皇帝不重要,先跟你一起吧。”
    紅臉娃娃的字幕還是「識別中」,東占沒閑心思考他身上的謎團,懷裏越來越輕的重量快壓倒她的神經。
    “好,那我們先往燈火……”
    “你、你們是誰!?”
    寂靜的四周突然傳來一聲嗬斥。
    聲音沙啞,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慢慢走出一個老人,衣著簡陋,身上背著常見的維修工具:榔頭、繩索、釘子。
    在東占想用靈氣撥開來者瞬間,錢非凡驚喜出聲:“陳老頭!是我,小錢!”
    “小錢,錢非凡?你怎麽進宮了……”老人提著的燈籠燭火微弱,映出他疑惑又警惕的表情。
    “仙人,這是宮裏的泥瓦匠陳老頭,他之前負責招募我們,他知道路。”最後半句錢非凡對東占小聲說道。
    東占從頭到尾審視老人一番,沒有觀察出異樣,謹慎起見說:“陳老先生,我們受中書令李大人之托,事發危急隻能貿然闖宮。李府出現傳染怪病,會危及整座皇城,還請先生速帶我們麵見陛下。”
    “怪、怪病?”
    這個詞一出現,陳老頭的表情瞬間僵硬,明顯是想到什麽。
    他緊張後退,“你們深夜闖宮還想麵見陛下,是死罪!我隻是個泥瓦匠,萬一你們是刺客……”
    “陳老頭!這些人、還有我怎麽會像刺客呢!”錢非凡急得跺腳。
    陳老頭眯眼,猶豫半晌還是拒絕:“不、不行,我擔不起……”
    東占皺眉,但沒說話。
    紅臉娃娃隨即上前擒住陳老頭,像提小雞一樣:“一炷香內我們未見到皇帝,你就跟自己的腦袋說再見吧。”
    他聲音低沉,麵具在黑暗中詭異可怖,任何人聽見都確信他說到做到。
    陳老頭哪見過這種陣仗,趕忙點頭,被放下後提起燈籠往前走:“我、我隻帶你們去主殿,其他我什麽都不知道!”
    東占望一眼男人,後者沒有轉頭:“你不就在等人扮紅臉嘛,這次我來,下次你來。”
    誰說下次?東占心想。
    陳老頭很害怕紅臉娃娃的威脅,一直抄近路,但他們沒遇見任何守衛,最終走到一處大院時停下腳步。
    “怎麽了?”東占問。
    “穿過這院能到主殿,若是繞開要花兩柱香,也會遇到值勤的禁衛。”
    陳老頭僵在原地,完全不敢踏進大院一步。院門被纏上數道銅鎖,就像裏麵有洪水猛獸。
    東占看著老人:“院裏的人也患了怪病?”
    陳老頭:“裏麵的侍從都不正常,他們一直說有人殺了全皇城的人,陛下就把他們關了起來……”
    也不是每個瘋子都有攻擊性,東占覺得速度優先:“沒關係,見到陛下要緊,我們穿過這院不要驚動他們。”
    陳老頭拗不過東占,眾人以極快的速度翻牆進院,預想中的阻攔沒有出現,直到他們走到院落深處——
    “殿下?”一道女聲從背後響起。
    眾人回頭,唯獨紅臉娃娃慢上一瞬,男人全身寫滿震驚與不可思議。
    一個麵容枯槁的女侍,黑夜中的目光如炬火,她疑惑道:“殿下怎會在此?”
    傳染方式依舊未知,東占提醒大家:“不要理睬,快走。”
    “殿下?”
    “殿下……怎麽可能……”
    “不要不要!殿下不要!”
    怪病主要症狀是夜不能寐,夜晚沒有沉睡者。
    幾乎一瞬間,麵容蒼白的人們從黑暗裏出現,包圍眾人。
    東占緊緊抱著時闕,咬牙想要揮開擋路的人,但手腕被猛地攥住——
    隻是一個侍從,但他的力氣完全超過凡人限度,東占甚至能感受到他們體內微弱但存在的靈氣。
    不僅讓記憶心智變成他人,怪病連體質都能改變?
    這已經不是精神疾病能解釋了。
    東占全力甩開束縛,必須在這些人攻擊前離開。
    “殿下,太子殿下為何這樣做?”
    最先發現他們的女侍緩緩上前,看著靜立不動的人影。
    “這些人都瘋了!”陳老頭嚇得抱頭蹲下,他的話如驚雷,“哪有什麽太子,陛下唯一的子嗣早就夭折,儲君還沒從宗室裏選出!”
    “對、對啊,全天下人都知道陛下嫡子在三歲夭折,東宮根本無人!”錢非凡也害怕極了。
    東占望向紅臉娃娃,死死盯著他頭頂的字幕,思緒像重壓下的霧氣,轉眼就消失不見。
    她掃視所有瘋魔者的頭頂,全是灰色的路人等級,看不出任何破綻。
    就算怪病在一群人之間有連鎖反應,讓他們出現相同幻覺,那為何會抓住這個男人不放?仿佛他也是幻覺故事裏的一員。
    “……他們已變得跟這裏的凡人不同,你估計隻能撂倒五六個。”男人比東占更快一步發現病症的變異。
    “太子殿下為何要逆天而為?祭祀之禮才是天道所願。”
    女侍喃喃自語,周圍人因為這句話也開始崩潰,像被激活最深處的仇恨。
    男人沒有答複,而是在東占恍神的瞬間,把紅臉麵具掛在她頭頂,在她看見自己容貌前轉身。
    “咱們怎麽每次隻見一會兒?”男人咯咯笑,推開她。
    “我要留在這兒跟他們聊聊……當一會兒他們的太子。”
    “為什麽?我們可以直接走!”
    東占心生奇怪,朝著他的背影喊道,男人帶著他們突圍不是難事,可他偏偏要留下,找到前往皇宮目的。
    男人沒被她窺見容貌,隻是越來越遠的聲音傳來:“那行,下次就讓你猜猜我為何在此處留下。”
    麵具厚重,東占被遮擋視線的瞬間被人群擠退,那些被鬼魂附身的病人伸手撫摸男人,又像在拉他回地獄。
    擁擠的人潮將東占等人擠到角落,能聽到如潮水的咒罵與痛哭,然後是轟擊人體與靈氣爆裂的巨響。
    “快走啊!”陳老頭轉頭就跑,錢非凡也去拉東占。
    “仙人!”
    東占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哪怕黑暗已經遮擋住男人身影。
    她沒有再猶豫,跟著陳老頭快速往前,通過皇帝聯絡到躍雲閣是唯一的解法,這條路之外她無法幫助任何人。
    心跳如擂鼓,東占心裏發毛,但又無法細想。
    風聲與腳步混合,穿越長道,她終於來到主殿。令人奇怪的是,最該被保護的此處沒有一個武衛。
    陳老頭不願再往前,錢非凡也猶豫,東占卻捏著接引牌直接推開主殿大門。
    金碧輝煌的大殿隻點燃了兩排燭火,就像在歡迎深夜的來者。
    一男一女坐在數道台階上的高位,兩人華服著身,蒼白消瘦的麵容也蓋不住華貴的氣質。
    是皇帝與皇後,他們就像被誰設置的人偶,狠狠釘在高位上不能動彈,連轉頭都困難異常。
    男人木然地盯著遠方,魂魄離去。女人雖神誌清醒,但氣若懸絲,望向階下的東占。
    “何、何人?”
    東占還沒有回答,皇後在看見接引牌時再次開口,聲音輕緩無力,如重錘砸在東占後腦。
    皇後邊說邊望向她身後:“……躍雲閣之人不該來。”
    這一瞬間,所有誘導拚成真相,原來從她無法用躍靈玉聯絡閣中開始就是死局。
    進皇宮是陷阱!!
    悄無聲息,東占的背後出現人影,一條繩索繞在她脖頸,瞬間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