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那人這話，傅嶼洲眉頭更是擰得幾乎能夾死蒼蠅。
    在他看來，秦暮雪是陪他度過了那兩天多至暗時光的粥粥，他肯定不想她被撕票。
    但莫名的，他也不希望薑梨有事。
    對，他想救薑梨，隻是看在她肚子裏孩子的份上。
    畢竟，她肚子裏的兩個小娃娃，是他最敬愛的大表哥的親骨肉！
    沉吟片刻，他厲聲說，“我再給你們一個億，把她倆都放了！”
    秦暮雪麵上表情一僵。
    一個億……
    他為了救薑梨，竟願意拿出一個億……
    薑梨這個賤人，她配麽？
    不過，她怕傅嶼洲起疑，還是半垂下眼瞼，努力遮住眼底的怨毒，含著淚擺出了一副最清傲、無助的模樣。
    “哈！”
    那綁匪猖狂地大笑出聲。
    停住笑後，他聲音中又染上了極其欠抽的惡意，“看來，這兩個女人，都對你很重要。”
    “但我們兄弟就是看你不順眼，就是不想讓你得償所願。”
    “我再說一遍，這兩個女人，你隻能選一個。”
    “一個喂魚，一個平安無憂。”
    “我給你一分鍾的時間……”
    “若一分鍾後，你依舊沒選出來……她們兩個，誰都別想活！”
    “兩個億！”
    傅嶼洲忙不迭說，“我現在就讓人送來兩億現金，別傷害她們！”
    “哈！”
    那綁匪笑聲中帶著陰毒與輕蔑。
    顯然，他不會為了這兩個億改變自己的決定。
    傅嶼洲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直接說，“十個億！我直接給你們十個億，把她們都放了！”
    那綁匪唇角微微抽搐了下。
    十個億，真的特別誘人。
    若不是張季曾救過他們的命，他可能就答應了。
    但他這條命，是張季救下的。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麽好東西，貪財好色、心狠手辣，可他最是重義氣，他發過誓會給張季報仇，就不可能改變主意！
    他沒接傅嶼洲的話，而是看了眼正在計數的手機，森冷說，“三！”
    “二……”
    聽到綁匪開始倒計時，傅嶼洲雙目赤紅如血。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薑梨那張毫無血色的臉。
    他想讓她活下去。
    就算她已經嫁給了大表哥，並懷上了大表哥的孩子，以後再無法跟他相親，他也希望她能活下去。
    可……
    他一轉臉，就對上了秦暮雪那雙盈滿了淚水的眸。
    她痛苦、絕望地對著他搖頭。
    因為她的嘴，被膠帶封住了，她發不出聲音，但隨著她身體晃動，他能清晰看到，十六年前，他送給她的那塊平安扣，也輕輕晃動。
    “小哥哥，你不能睡，你堅持住，一定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小哥哥，我給你講故事吧？你要是不想聽故事，我給你唱越劇吧。”
    “我唱越劇可好聽了！”
    “我先給你唱我最拿手的《何文秀》。”
    “九裏桑園訪蘭英，路遇大姐得音信。九裏桑園訪蘭英，路上行人欲斷魂……”
    小姑娘沙啞卻生氣勃勃的聲音，如同魔咒一般反複在他的腦海中回蕩，一句一句，一聲一聲，都印在了他心上。
    永生難忘。
    秦暮雪是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也讓他很失望很失望。
    可不管長大後的秦暮雪，讓他有多失望，都改變不了她是粥粥的事實。
    而且，她還生了很重的病，朝不保夕，他怎麽忍心讓她被綁匪扔下深海？
    十六年前，粥粥用她的樂觀與向陽，拉著他走過了那至暗的兩天多，改變了他必死的結局。
    是粥粥救了他的命，給了他新生。
    今天無論如何，他都得護住那個曾給過他最珍貴的溫暖與希望的小姑娘！
    “一！”
    喊出最後一個數字後，那綁匪直接麵容猙獰地走到秦暮雪麵前，用手中的刀，狠狠地劃破了她脖子上的肌膚。
    “行，既然你不願意做出選擇，我就送這兩個女人一起上路！”
    秦暮雪沒再含著淚望向他，而是帶著滿身的悲涼與絕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好像，她已經接受了自己必死的事實。
    而隨著她閉上眼睛，她的身體，也不再晃動。
    原本在她胸前輕輕搖晃的平安扣，徹底歸於沉寂。
    看到她瑩白的脖子上滲出的血，傅嶼洲眸中的紅血絲，更是瘋狂蔓開。
    仿佛這刺目的血紅，都落進了他眼睛裏。
    隨即他視線又一寸寸下移，最終，落到了她胸前的那塊平安扣上。
    他唇痛苦地囁嚅著，終究，他還是啞聲說，“別傷害粥粥。”
    “我選……我選粥粥……秦暮雪！”
    薑梨一直半垂著眼瞼，好像魂魄離開了軀殼。
    她沒掙紮，沒用眼神向傅嶼洲求救。
    因為她知道，秦暮雪跟那幾個綁匪是一夥的，不管傅嶼洲選擇誰，都改變不了她和她肚子裏孩子必死的結局。
    可在知道傅嶼洲就是當年廢墟下麵的小哥哥後，聽到他說選秦暮雪，她心裏，還是有一點點難受，她也緩緩地掀起了眼皮。
    選擇秦暮雪後，傅嶼洲有些不敢去看薑梨的眼睛。
    但他眼神痛苦閃躲，還是與薑梨四目相對。
    他不知道該怎麽來形容薑梨此時的眼神。
    她的眼神，平靜到死寂，好像她早就已經預料到了會是這個結果。
    這無邊的平靜中，隱約的，還有一抹說不出的輕嘲。
    捕捉到那點兒輕嘲後，他越發心如刀割，生不如死。
    有那麽一瞬，他甚至想改變主意，選擇讓她活下去。
    可陽光映在秦暮雪胸前的那塊平安扣上，提醒著他粥粥曾是他生命中最珍貴的光明，那些改變主意的話，他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他隻是無聲地在心中說了句，薑梨，對不起，我不能不管粥粥。
    “傅少，後退一百米！”
    傅嶼洲正承受著萬箭穿心的煎熬，又聽到了那綁匪的聲音。
    “等你退到一百米之外，我會放了秦暮雪。你若不乖乖照做，我還是會撕票！”
    綁匪的船，就停在一旁。
    傅嶼洲知道，綁匪讓他退後，是想得到逃離的時間。
    他不想這些綁匪平安離開。
    隻是，秦暮雪的命還捏在他們手中，就如剛才他們說的，他根本就沒有與他們討價還價的資本。
    他隻能一步步往後退。
    他往後退的時候，視線好似膠著在了薑梨臉上，怎麽都無法移開。
    他也再次生出了改變主意的念頭，可最終，他還是保持了沉默。
    沉默地等待著那些綁匪放開秦暮雪。
    沉默地看著薑梨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