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這小劍,是宋妹子送他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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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司遙師妹臉色也不太好,這是怎麽了。”
    “你還不知道啊,小師妹她那個外門姐姐自己來了北河支援,她身體不太好,白日的天雷給人弄暈了,現在還沒醒來。”
    “這麽誇張,那她姐姐得有多弱啊…”
    “哎,噓噓噓,別這麽說,都是同門。”
    “我也沒別的意思,要不咱湊湊丹藥看看能不能請丹修煉個丹?”
    幾位修士看著宋司遙急匆匆走過,他們結伴路過,在她身後悄聲議論著。
    房間內,宋司遙看著床上麵色蒼白仍在昏睡的人,麵色複雜的在她身旁坐下。
    那道雷聲勢浩大,她就這麽擋在了身前。
    明明平日爬個樓梯都氣喘,雷劈下來時反應卻這樣快。
    想起一個時辰前,沈酌川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她麵前,懷裏還抱著虛弱昏睡過去的宋聽婉,她的心依舊會被揪起來。
    那氣勢強大的男人跟她說:“她沒什麽事,本想帶她去我那,但我想她醒來更想見到你。”
    沈酌川說完,深深看了她一眼,宋司遙沒太看懂。
    他沒再說什麽,動作輕柔的將人放到了她的床上,回頭多看了昏睡的人一眼,招呼也不打的傳送離開。
    他離開後,宋司遙呆坐著看了呼吸都極輕的她很久很久,她知道宋聽婉手裏丹藥多,但還是檢查了一下她的身體。
    有在慢慢恢複這才放鬆下來。
    但宋聽婉在這裏不知道要昏睡多久,今日拿出的那些靈玉牌還需遮掩。
    她得想一個說辭。
    於是宋司遙從儲物戒裏翻了個木偶,幻化成宋聽婉昏睡的模樣,撕了一張傳送符明晃晃的抱著木偶從大門跑進來。
    遇見關心的同門,她隻得故作為難的停下來解釋了一番。
    言說宋聽婉一個人到了北河,今日她虛弱的身體沒撐住恐怖的天雷威壓,等宋司遙發現時人已經昏過去不知多久了,這才連忙將人帶回來。
    雲謙之前認出了她來,之前對小師妹的姐姐體弱也有認知,聽見了消息後毫不質疑的前來探望。
    大師兄親自來了,問劍宗眾人也紛紛知曉了這個消息。
    倒是沒人將這麽虛弱的外門丹修,將使出兩位大能靈玉牌的人聯係起來。
    唯有澤梧,在手下說完後狹長的桃花眼眯起,將宋司遙的姐姐暗暗記下。
    他與枕眠仙子見過不止一次,與她交換丹藥皆需要本命招式交換。
    據他私下探查所知,許多大能並不願拿出代表自己身份的靈玉牌,畢竟若是所獲之人拿去做些什麽,再將帽子扣到他們身上,千年聲譽毀之一旦。
    枕眠卻很強硬,若不願換她便不會提供丹藥。
    如今他所知那幾位,皆是有必要換的理由,否則身死道消,連被靈玉牌牽連冤枉的機會都沒有。
    從枕眠出現到至今,這是她第一次使用靈玉牌。
    澤梧仙君負手而立,看著北河城外洶湧的暴怒妖氣,眸色沉沉。
    晏山君的小徒弟必然知道些什麽。
    她那位昏迷的姐姐也很可疑。
    等等。
    澤梧仙君風光霽月的麵上忽然浮現一抹笑,宋司遙的那位姐姐,之前在散修那一派治療傷員。
    “讓城主找那位申屠體修,交出鬥篷丹修給他的丹藥。”
    若枕眠仙子真是修為低微…
    男人眸中閃過一抹勢在必得,掌控一位能煉製八品丹的丹修,誘惑實在太大了。
    問劍宗房內。
    宋司遙呆坐著,仔細給昏睡的人扯了扯被子。
    她曾聽父親提起,宋聽婉的身體與尋常修士不同,即便築基仍會如不能修煉的人那樣,感冷知熱,亦會生病風寒。
    宋聽婉是位厲害的丹修。
    宋司遙心中的猜想越發清晰。
    連她都無法治好自己的身體,那該有多難。
    一輩子無法突破築基嗎…
    宋司遙眼中閃過不忍,亦暗暗下了決心。
    她拿出傳音符,斟酌著向宋朝玄問起恢複宋聽婉身體所需的丹方。
    不知宋朝玄在做什麽,暫時沒有回她。
    倒是一直沒有動靜的老頭,忽然坐了起來。
    “…她是天生靈脈有缺,有一樣能改善她體質的菩提根就在北河,離你不算遠。”
    老頭的語氣不再咋咋呼呼,讓宋司遙有些不習慣。
    但天降雷罰警告,再加上他斷斷續續的話語,她大概能猜到原因。
    不知具體,但也知道是因為她,令一個劍修不再能觸碰到他的愛劍,劍招存於心中,落灰蒙塵。
    何其殘忍。
    她愧疚得不知該說些什麽。
    “行了,知道你在想什麽,老頭我啊,最不怨的人就是你這小丫頭了。”
    老頭哼笑起來,眸中恢複了些許從前的光。
    “天命所定,你我就是有這段緣分。”
    “我早該隕滅,能苟活下來也算是天道開恩,我不該再奢求這麽多。”
    方才他的情緒實在有異,如今平靜下來越發覺得古怪。
    他不是個愛怨懟的人,劍修直來直去,提劍就是砍,砍不過就死。
    即便歎息魂困於此,但他心態向來很好,怎麽會執念深至癲狂,甚至想要反抗天意。
    忽然,老頭的聲音一頓,他閉上眼,神識蔓延仔細感受了一番。
    “我靠,哪來的怨氣一直在攻擊我的靈台!”
    那一縷怨氣微小得可以忽略不計,但深深往他靈台鑽去。
    “小丫頭,莫非方才是北河的怨氣影響了我的腦子!”
    可他在小丫頭的丹田裏啊,那細微到令人忽略的怨氣,怎麽進來的。
    宋司遙目光一冷,有些猶豫疑惑。
    “可我並未感受到怨氣。”
    “不應該啊,咱們相處十幾年,老頭我早就察覺到天道對我的限製,執念早就不剩什麽了,今日怎會重燃。”
    老頭蹲了下來,撓破頭都想不明白。
    情緒被操縱,不受控製的感覺太可怕了,老頭打了個寒顫,忽然渾濁的目光一定。
    “我知道了!”
    “見你姐姐時,躺著那個人被陰屍入體,那個少年身體有異,魂魄常離體遊蕩,否則陰屍入體至少一月才會死,他才幾日便這樣嚴重。”
    “這北河中的魂體,皆被怨氣影響了!”
    “小丫頭,你聽我的,立即去找北河城主、不不不,找你們那個獰玄真人也行,趕緊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再晚點不然北河就要遭殃了。”
    “快去!”
    宋司遙被催促著,撕了張傳送符到獰玄真人麵前。
    正拿著傳音符與各位老朋友吹噓今日打架戰績,獰玄真人容光煥發的臉在看見她的那一瞬茫然得不行。
    “那啥,司遙丫頭你幹啥呢。”
    現在年輕小丫頭什麽癖好,直接不打招呼傳送到老頭子的房間裏。
    雖然今日維護了她,但獰玄真人向來一視同仁,剛打算噴人就被她的話堵住了。
    “北河魂體皆被怨氣影響,師伯您快去通知城主。”
    獰玄真人麵色一變。
    “你可有證據?”
    北河自有護城陣法,怨氣怎麽可能進得來。
    若此言當真…那就糟糕了。
    獰玄真人質疑的同時,已經起身打算無論虛實都查驗一番,不然這心定是放不下來。
    叫他去找懸壺門那個楚歎。
    老頭提醒著,宋司遙依言照說。
    獰玄真人一陣風似的飛掠而去,不多時,城主府動了起來。
    若是怨氣趁虛而入,這事可就大了。
    這樣的大事她插不上手,宋司遙問起方才玉佩老頭說的話,一邊走出去一邊問起。
    “方才你說的那菩提根,在哪。”
    老頭哈哈一笑,“我還以為你忘記了。”
    說罷老頭感應了一番,“向東走。”
    一路聽他的左拐右拐,終於在一座院落麵前停下。
    “就是裏麵,我瞧瞧——”
    “豁!好家夥,菩提根拿來墊桌腳,真豪橫哈。”
    宋司遙挑眉,“這家人不知那是菩提根?”
    “你自個問問唄,老頭我又不會讀心。”
    將怨氣驅逐,恢複正常的老頭優雅的翻了個白眼。
    北河城破敗,如此齊整幹淨的院落,身份應該不會普通。
    她敲了敲門。
    不多時,穿著麻布卻十分利落颯爽的女人出現,有些防備的看著眼生的小姑娘。
    “找誰,什麽事。”
    宋司遙抿了抿唇,有些冒昧的開口:“問劍宗弟子,能否進門喝杯茶。”
    在北河,窮但行騙的人不少。
    女人明顯不怎麽相信,上下打量了她好幾眼後,回頭朝院子裏喊:“申屠,有個問劍宗的姑娘你快來瞧瞧。”
    不一會,地麵微微震動,比門還高的大胡子體修出現在眼前。
    “誰啊。”
    大嗓門不太耐煩,這北河誰不知道他討厭跟宗門世家打交道,誰這麽不長眼來找他。
    申屠長青拉開門,低頭,跟麵容稚嫩的小小劍修對上了眼。
    宋司遙默默往後了兩步,以至於不用仰高脖子看他。
    “你是…天雷劈的那個,還跟宋妹子認識的問劍宗弟子。”
    申屠長青看了她半晌,當時問劍宗來時他可是注意到了,這是問劍宗門主親傳的小弟子。
    那位鼎鼎有名的劍尊收的小徒弟。
    高大威猛的漢子一怔,讓開了路,“茶沒有,喝水可以。”
    他的妻子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竟讓個宗門小姑娘水靈靈的進屋了?
    這小姑娘有什麽特別的嗎。
    女人壓著一肚子的疑問,去院子裏打了井水上來,找了些自家崽愛吃的零嘴勉強招待她。
    宋司遙默默端著木質的杯子,聽著丹田裏的老頭不可置信的捂臉,“菩提根就在你腳邊,真拿來墊桌腳啊。”
    而她無聲用餘光看了一眼,右邊桌角的確有個小木條,灰撲撲的毫不起眼。
    這樣的東西,跟仙氣飄飄的宋聽婉一點也不搭。
    她不合時宜的走神。
    “道友真來喝水?”
    見她良久不言,申屠長青不是個能憋住的。
    宋司遙平靜的看了他一眼,淡定的指了指腳邊的菩提根。
    “我想買這塊木頭。”
    此言一出,夫妻倆對視一眼一頭霧水。
    這小女娃沒病吧,來他們家買塊木頭做什麽。
    兩人想什麽都寫在了臉上,宋司遙微微垂眸,“這塊木頭是菩提根,世上已絕跡。”
    老頭搖搖頭笑著歎息:“你若不說出來,人家早就高高興興賣你了。”
    告訴他們真正的價值,恐怕就難嘍。
    “什麽?這玩意我山上隨手撿的。”申屠長青彎下腰去瞧那塊木頭,怎麽看都看不出花來。
    “菩提根價值不菲,但我欲為親人求購,私心之下定是希望兩位道友賣給我,但我手中並無同等價值的東西交換。”
    “我有靈石上品一千,下品十萬,還有七品八品丹各一顆,靈器數十件,法器百來件。”
    “…希望兩位道友考慮一番。”
    一堆閃著光的靈石成堆,還有蘊含神秘的靈器法器一堆。
    夫妻倆在這北河,從未見過這麽多東西。
    屬實晃瞎了他們的眼。
    ——這又是何必。
    老頭搖搖頭,“你呀,心太善,若他們執意拿去拍賣行你又該如何。”
    “你姐姐的身體就不管了?”
    宋司遙搖頭,“若他們執意送去拍賣行,我回去求師父借靈石。”
    道心不由她占這個便宜。
    他們該知道這東西的價值。
    而不是受蒙騙。
    她背脊挺直,安靜的喝著水。
    任由夫妻倆震驚對視。
    她覺著這事需要考慮,於是主動開口:“我先回去,若你們考慮好了可以來找我。”
    “我名叫宋司遙。”
    告知名諱,她起身想走,卻被申屠長青起身鞠躬的動作攔下。
    宋司遙抬眸,不知其意。
    “我聽說,道友是劍尊的親傳弟子,可是真的?”
    申屠長青難得認真的板了臉,不苟言笑的模樣更凶了。
    宋司遙淡淡點頭,這回申屠長青舒出一口氣,搓搓手,將桌子底下墊著的木頭拿起來。
    雙手奉上。
    “這什麽菩提根你拿去,你這些東西我們也不要,我隻求一件事。”
    宋司遙挑眉,在她冷漠如水的目光中,夫妻倆對視一眼,恭敬的懇求:“能不能讓我家崽進問劍宗學劍。”
    “我們不求別的,做個正式的弟子就好,外門也成。”
    申屠長青嗓子發緊,艱難的說出口。
    他不喜與宗門弟子打交道,可世道如此,宗門的資源尋常難比,更何況的第一宗。
    他與妻子想將唯一的孩子,送出這小小的北河。
    宋司遙沉默的看著他,緩緩皺了眉。
    若是讓她辦事她就輕易答應了,可有關問劍宗。
    除了替宋聽婉仗著她的關係請了一個月的假之外,她沒再開過什麽特例。
    申屠長青夫妻倆見她麵色如此,緊張的咽了咽口水。
    “…你們的孩子,多大了,資質如何。”
    申屠長青抿了抿唇,老實巴交的,“六歲,紅色資質。”
    末了,在妻子的暗示下繼續補充:“但我崽非常喜歡耍劍,我帶他出去見識過很多人,他想學劍。”
    想到那小小的娃,板著臉認真的跟他說,以後想成為劍修,回來斬盡北河諸妖的模樣,他就忍不住的心軟。
    宋司遙眸色緩和了些,紅光即可入外門。
    “已達問劍宗入門條件,雖然年紀太小了些,但也未嚐不可一試,今年怎麽沒去登天梯。”
    問起這話,申屠長青神色黯然。
    “太遠了,小崽一個人去我們不放心,況且…”
    北河有規矩,若非宗門親自來此收徒,其餘人不可投身宗門世家。
    這是限製了他們加入宗門的權利,將其圈禁在貧瘠的北河自己掙紮。
    申屠長青偏移了目光,悶聲憋屈的沒說話。
    不能說,說了他與妻子會死的。
    “有難言之隱?不過既然達到了要求,六歲正適合引氣入體,我可以帶他回去。”
    說罷,宋司遙伸手接過了灰撲撲的菩提根,仔細放到儲物戒後,看向他們夫妻倆,詢問孩子在哪。
    先見上一麵,北河妖王之事結束後再帶走。
    “啊對對對,我去把崽喊回來。”
    女人猛的回神,壓不住唇角跑出去拉開門,朝街巷大喊一聲:“小魚兒!回家了——”
    吼聲刺激著耳膜,宋司遙默默摸了一下耳朵。
    話音落了半晌,卻不見那樂嗬嗬的小家夥跑回來。
    女人下意識皺了眉。
    “小魚兒——”
    “再不回來揍你了!”
    又是凶巴巴的兩聲喊。
    依舊沒有回應。
    申屠長青猛的跑出去,快步跑到巷口小崽子們常蹲在那耍木劍的地方。
    空蕩蕩的。
    聽見吼叫動靜的鄰居們這時也開了門,“怎麽回事啊,找你們家小魚兒呢?”
    申屠長青板著臉,肅聲問她:“那一幫小崽子跑哪去了。”
    “不在這肯定在橋洞下,或者是巷尾的破廟裏,那些小的最近就愛往這些地方跑。”
    鄰居的孩子也跟那幫孩子一起玩,聞言笑著給他指了指方向。
    笑意沒褪呢,忽然一群宗門弟子抱著七八個小孩,嚴肅著臉拿著劍快步而來。
    鄰居與申屠長青的麵色頓時變了。
    那些小孩都被束妖繩綁著,好幾個被綁著還掙紮的拳打腳踢著抱他們的弟子,申屠長青的心涼了涼,下意識在孩子裏找自家的崽。
    “你們做什麽捆孩子!他們還這麽小!”
    鄰居衝上去搶回自家孩子,憤怒的罵起人。
    誰料剛搶過孩子,就對上了自家小孩鬼裏鬼氣的臉。
    青青紫紫,妖異邪氣的朝她笑。
    “啊——”
    尖叫刺耳,差點將孩子摔了。
    這時申屠長青意識到不對勁,走到抱著他家崽的修士麵前,慌亂的接過小魚兒。
    “…發生什麽了。”
    他家崽子安安靜靜的,軟趴趴的被束妖繩綁得牢牢的。
    臉上如那幾個孩子一樣青紫,但卻沒有掙紮。
    他一個高大威猛的大漢,心抖得險些抱不穩孩子。
    他伸出指尖,放在小魚兒的鼻子下。
    “幸好幸好…”
    還有呼吸。
    “怨氣摸了進城,現在城內魂體已失控,城北那邊的普通人已經死了一半,幸好問劍宗獰玄真人發現及時,那邊派人去支援,我們排查這附近時,發現這幾個小孩已被怨氣吞噬。”
    “他們幾個都已經…”
    看見申屠長青猩紅的眼,那弟子連忙道:“你家小孩沒事,但要及時將怨氣排出。”
    說著,那弟子指了指小魚兒胸前灰暗下去的小劍,“這個法器應該被佛子開過光,鎮邪,所以你家孩子沒這麽嚴重。”
    申屠長青整個人都是恍惚的,聞言愣愣的看著崽子脖子上掛著的小劍。
    這是…宋妹子送他崽的。
    一刹那,粗獷的漢子大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