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在易詩恬的記憶裏，許斯年在自己麵前對待自己母親的態度不太好，當時是因為他說，母親會難為她。
    而今天，他竟然會在這麽多人麵前阻止自己母親接近他的孩子。
    為什麽會這樣？
    洛姿好像也是沒有料到，她臉上僵硬的笑容一時間舒展不開：
    “阿年，你看看你……我，我想看看孩子們……”
    他冷冷地瞪著她：
    “去見父親。”
    洛姿有些窘迫似的起身，轉過身，朝著她來的走廊方向往前走著，嘴裏似乎在打圓場似的：
    “哎呀……你爸爸都等你們半天啦……”
    氣氛有些緊張，她有些手足無措地跟在許斯年身後。
    許鈴兒跑過來，挨著她，在她耳邊低聲說：
    “之前是奶奶勸說爺爺把六叔送到醫院的，六叔從醫院回來之後，跟奶奶就一直這樣。”
    “他從醫院來來回回了幾次，最後就變成這樣了。”
    “他對爺爺能好一點，但是對奶奶，抱有非常大的敵意。”
    她不禁心驚：洛姿竟然主動提議將自己的親生兒子送去精神病院強製治療？
    她看著許斯年單薄的背影，左邊胸口處好像被鈍器傷了一下，隱隱地疼痛。
    她幾步快走到他身邊，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許斯年有些訝異地看了她一眼，隨即恢複淡漠的表情。
    他的手與她十指相扣，二人掌心抵著掌心，就這樣並肩向前走著。
    她想，他在醫院經受痛苦的那段時間，如果她在他身邊陪伴，他會不會……就不是現在這個模樣了？
    就這麽想著，一行人等已經走到了茶室門口。
    她抬眼看去，茶室裏的裝潢和墨城裏茶室的陳設感覺差不多。
    她不自覺地皺眉：難道這種風格是許老爺子的喜好？
    還未見許老爺子人，就聽見他底氣渾厚的聲音響起：
    “進來吧，來嚐嚐我泡的茶。”
    真是聲若洪鍾。
    這是易詩恬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許家老爺子，許承熙。
    老爺子八十多歲，精神矍鑠，頭發皆白，利落地向後梳過去，露出寬闊的額頭。
    她有些鬆了一口氣：八十多歲的許老爺雖然頭發白了，但發量仍然值得羨慕，這麽想，許斯年老了應該也不會禿，他老了應該也是個帥氣的老年人。
    而且許老爺子身板筆直，看起來並不像八十多歲的樣子，反倒像六七十歲一般。
    許老爺子看了眾人一眼，視線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會。
    那種審視的目光讓她不禁打了個寒戰。
    這種氣質和眼神，和現在的許斯年有些相似，無情、冷漠、帶著輕蔑萬物的驕傲，仿佛其他人都是螻蟻。
    那是……捕食者的目光。
    似乎察覺到她的緊張，許老爺子微微笑了：
    “斯年，不給我引薦一下？”
    許斯年沒什麽表情，他的手依然牽著她的：“爸，這是我妻子易詩恬，你們的兒媳婦，想來……你們都對她十分熟悉，我也不多介紹了。”
    他看向她，說道：“這是爸。”
    她頭皮發緊：“許老……”
    他不禁微微蹙眉：“老婆，叫爸。”
    對哦。他們都已經結婚了，她不改口就很奇怪。
    剛想叫，許老爺子卻大手一揮：
    “等一下，這不合規矩。”
    她感覺自己額頭上的汗都下來了。
    許老爺大手揮出去之後，馬上有傭人捧了一個沉甸甸的盒子給她，許老爺朗聲笑道：
    “還沒給兒媳婦見麵禮改口費，這怎麽合規矩？”
    傭人打開盒子，裏麵是金燦燦的金磚，還有一張銀行卡。
    “兒媳婦今天給我們敬茶，改了口，這門親事我們就承認了。這點小意思，兒媳婦姑且收下，給你的彩禮，等定親宴再說。”
    頓了頓，他又笑道：
    “這些本來早就應該給你的，之前……你和斯年名不正言不順，是我們許家做得不對，你多擔待。”
    她差點想給對方跪下，想跟他說：大佬對不起！是我拐了你們兒子先斬後奏領了證！
    “是我……很抱歉……”
    她越發覺得臉頰滾燙，許斯年卻微笑了：
    “沒什麽好抱歉的，老婆，是我非要跟你結婚。你可以放心，許家欠你的，以後，都會慢慢還。”
    他的語氣平淡無波，仿佛在講述著一件尋常之事，但他周身凜冽的氣息，卻讓在場每個人都不覺一凜。
    “哈……”不遠處，茶室角落的座位上傳來一個男聲，
    “阿年這話就不對了，我們許家從來沒有怠慢過弟妹啊，隻是一直沒有機會和弟妹見麵，才差了些禮數。”
    她這才發覺茶室還有人，隻不過燈光昏暗，之前沒有注意到。
    開口的是一位三四十歲左右的男人，他的年紀看起來比她大一些，但不多，一雙浪蕩的狹長眼眸中滿是笑意。
    不用介紹也能猜出來，這位就是許家那鼎鼎有名的花花公子，排行第五的許斯翰。
    他旁邊坐著一位端莊的中年女人，看起來四五十歲，不用問，這位就是剛剛許斯年說過的姐姐，許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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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旁邊則是一個弓腰駝背的男人，四十多歲，微胖，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存在感較弱，想來就是許斯年的四哥，許斯文了。
    她在措辭如何跟這三個人打招呼，卻被許斯年不動聲色地攬住肩膀，讓她視線看向許老爺子：
    “那幾個人不用搭理，無視就行。”
    “先給爸媽敬茶。”
    她緊張地掃視一圈，好像……現在在許家……
    真的是許斯年說的算。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那就按照他的意思來吧。
    其實她也沒有相關經驗，好在身邊有傭人小心提醒，最後她按照傭人指點，雙手舉著茶杯就要跪下。
    她的胳膊忽然被有力的手給拉住了。
    許斯年拉著她的手，麵無表情：
    “不用跪，鞠躬就可以了。”
    她小心地去看二老的表情，發現除了洛姿神色有些鬆動之外，許老爺子沒有半點變色。
    她意識到，許老爺子是那種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類型，他的臉如同一張麵具，所有喜怒哀樂全都藏在這張麵具之下，沒有人能看出他的真實想法。
    而現在……許斯年就是那樣。
    之前許家把他丟進精神病院折磨，就是為了讓他變成和許老爺子一樣的人？
    心髒的鈍痛又來了。
    她行了禮，把茶先敬給了許老爺子，低聲說道：
    “爸。”
    許老爺子眯起眼睛：
    “好孩子。”
    她在想，要不是許老爺子老來得子，她恐怕要叫他一聲爺爺。
    同樣的流程，她又給婆婆洛姿也敬了茶。
    洛姿掩口笑著說道：
    “正好今天人全，我們一家人一起吃頓飯。”
    她看向身後的許斯年，見對方微微點了點頭，她這才答應下來：
    “好的。”
    身後的鈴兒巧然笑道：
    “哇！許家兒媳婦初次見麵都要給大紅包，爺爺奶奶已經給了，四叔五叔和姑姑呢？”
    易詩恬心想，鈴兒真是她貼心親侄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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