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我們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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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檢查站周邊,那群孩子已經被魏瑕罵和嚇唬走了。
    毒販坐的拖拉機發動機聲音嘈雜,光頭劉強眯著眼睛,頭也沒回,聲音壓得很低警告。
    “都小心點”
    “我們偽裝的很好,沒事的。”
    他平常從這條線路偷渡了許多次,知道這裏很久沒發生過大問題,多是農民來往,不危險。
    但很快光頭變了臉色。
    前麵的卡車甚至被搬下貨物一一檢查,有警犬鑽到車底狂嗅。
    連行人包裹都要被打開翻找,衣服外套也在仔細巡查。
    不對勁。
    光頭反應很快,一把抄起家夥。
    昆叔,阿東幾人摸到後腰手槍。
    偷渡瓦虎心一橫,直接駕駛拖拉機開始重裝關卡!
    檢查站戰士第一時間也察覺不對,紛紛抬槍怒吼!
    魏瑕趴在拖拉機裏,分配的武器是一柄刀子。
    交火隻在眨眼間,老舊拖拉機被子彈崩的火星直冒,人群中夾雜怒吼和炸裂火光,亂作一團。
    魏瑕皺眉,開始尋找機會。
    獲得被毒販真正認可的機會!
    直到帶路的人緬國人瓦虎被子彈擊中,魏瑕近乎癲狂,拖著中彈的瓦虎瘋狂逃竄入密林,身軀挨了一發擦邊子彈,留下一道血槽。
    逃離很快,檢查站沒追,因為還有很多百姓慌亂。
    密林,光頭滿意的拉扯繃帶給魏瑕包紮,這裏即將越過邊境線。
    “你小子,不錯。”
    瓦虎也用蹩腳話感激,遞過一瓶酒。
    “謝謝。”
    這一刻這支販毒團隊真正開始認可魏瑕。
    魏瑕沒在意,大口喘息,灌入烈酒,咧嘴笑著。
    病房裏。
    咳嗽聲響起,拉扯著肌肉舊傷。
    如今衰老的馬鐵港複雜看著屏幕上大口喝酒的魏瑕。
    “這就是灰人要做的,要付出多少,才能如此?”
    “為獲得茶行信任,被多次關押,舉報,毆打,鹽酸痕跡還在。”
    “為讓孫斌信任,側腰幾乎劃破腎髒。”
    “偷渡路上,沾了多少毒,木棍咬斷了幾根。”
    “檢查站,子彈幾乎推著大腿動脈飛過去,現在,他終於獲得毒販信任。”
    馬鐵港愧疚咬牙。
    “而我在98年再沒聯係他。”
    “近乎放任,任由他被毒販包圍。”
    “因為我不知道如何聯係他,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於是他沒有上級,沒有指令,就這樣一個人。”
    “也隻有一個人。”
    這一刻,衰老的馬鐵港因為情緒波動劇烈咳嗽著,幾乎不敢抬頭看一眼。
    有些人,他愧對了一生。
    業城第一人民醫院。
    25年的3月1日,有病人忽然發現走廊上多了很多鮮花。
    各類鮮花包裝精美,上麵夾雜著手寫賀卡。
    字跡很多,看得出來,很用心。
    礦區小鎮。
    無名墓碑矗立漫長歲月,旁邊還有一側衣冠塚。
    現在前來打卡的身影絡繹不絕。
    學生,白領,司機,工人。
    許多人隻是低頭,放花,甚至爾沒有拍照。
    他們沉默看著,壓抑至極。
    昔日魏家廢墟如今已荒草叢生,斷壁殘垣在夕陽下顯得格外清冷。
    但現在也放上雛菊。
    大把大把,旁邊伴著不肯折腰的野草,生機勃勃。
    現代的駱丘市。
    還有人在尋找魏瑕的痕跡。
    小出租屋如今已經拆了,023地下室似乎尋不到蹤跡,掛著小生錄像廳的廢棄房屋老舊,牆皮在潮濕黴斑中脫落。
    這裏也放著花,鮮豔和黴斑混雜叫做,光影中浮現出荒誕。
    像是魏瑕永遠留在了舊的時代裏麵。
    ……
    鳳凰報,南方報,駱丘晨報,業城早報......
    許多媒體都在抵達駱丘第一人民醫院病房。
    魏俜央忽然覺得世界一下子熱鬧起來。
    以前沒人在意哥哥。
    現在很多。
    但他卻已經不見了。
    或者說,哥哥還在嗎?
    還有海外直播,那個審判者在等什麽?
    腦波畫麵審判進度嗎?
    那個是長江哥嗎?
    新的追溯畫麵。
    8日晚,滇西密林。
    這裏是真正的深山老林。
    深夜踩踏潮濕枝葉的聲響混雜著不知名的野獸呼嘯。
    毒蟲和蛛網藏匿在枝葉背後窺伺。
    山風掠過繁茂叢林,帶起如海浪嘈雜。
    借著星月,魏瑕看到周邊民居痕跡在迅速減少。
    這也意味著他們即將抵達邊境線。
    前方開始出現牌子,常年雨水浸染下鏽跡斑駁,纏繞著藤蔓,露出些許紅漆文字。
    【嚴禁翻越邊境線,違者將受到嚴厲處罰】
    還有一些牌子寫著,嚴禁販毒,販槍,販賣人口,要坐牢殺頭。
    各種字樣不一而足。
    枝葉穿梭間,魏瑕一直轉頭,看著後麵。
    瓦虎第一時間注意到。
    如果這次沒有魏瑕,或許他會在邊防站落網,也或許會直接死在檢查站。
    拖著中彈的腳,他伸手拍著魏瑕肩膀,語調生硬。
    “沒事,別害怕,他們不會追。”
    “到了這,他們,追不上。”
    瓦虎有些得意,不屑轉頭看著。
    “現在緝毒線有四千多公裏,橫跨六個水係,東南亞光是與之接壤的就是三國。”
    “他們才幾個人,幾個邊防站,哪有能力追上來?”
    說到這瓦虎似乎很驕傲,笑容愈發張狂。
    四千零六十公裏。
    橫跨六個水係。
    二十五個邊境縣。
    第一代人,一千人的緝毒警,七十四支緝毒偵緝隊。
    太難。
    魏瑕臉上笑著對瓦虎點頭,心裏卻響起另一個聲音。
    沒事,以後會好的,肯定會好的。
    他永遠對這片土地有信心!
    盡管有瓦虎安慰,魏瑕依舊不斷回頭。
    他不想走。
    甚至少見的神色多了幾分惶恐。
    此去,辭別熱土,孤身異域,山高水長,或許......。
    直到瓦虎停下。
    小河靜謐無聲。
    一條木船橫在水邊,孤獨係於野草中藏匿。
    偷渡地點到了,過了這裏,就是緬邦。
    水麵略微寬闊,要順著水路繞一段。
    但距離緬邦近了,光頭幾人也放鬆許多。
    有人開始休息,有人則抽煙,喝酒。
    魏瑕起身,咧嘴。
    “強哥,斌哥,我去放水。”
    這裏沒人,也不會被追上,加上魏瑕已經獲得信任,光頭幾人沒管,隻是點頭,自顧自抽煙喝酒。
    被追了一路,難免神經緊繃,總算鬆了一口氣。
    草叢過人高,魏瑕低頭,迅速抓了一把泥土放進口袋。
    他躺在地上,感受著潮濕泥土,鼻腔蔓延青草氣味。
    這裏是自己的國。
    要走了,總要帶點什麽。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來。
    人總該有個念想。
    泥土,枝葉在掌心被握住,那些從指縫流逝的沙土,帶上魏瑕體溫。
    他甚至用粗糙,滿是疤痕的手指細心觸碰枝葉每一條紋路。
    魏瑕轉頭茫然四顧,努力試圖在荒山呼嘯中找到駱丘市的方向。
    好遠。
    他看著。
    身邊有樹,他想留下一點字,最終收回手。
    劉強,孫斌都在,他不能。
    不能留下自己的任何痕跡。
    所以他掙紮看著東昌省,目光似乎橫跨兩千六百公裏漫長土壤,沙啞呢喃。
    “央央,我想看你穿著行政夾克回家,到時候你已經是科學家了,我還想帶你去看看爸媽呢......”
    身後有人叫嚷。
    “走了,你小子放水這麽久?”
    魏瑕呆呆看著,直到肩膀被拍,瓦虎咧嘴,魏瑕才恍惚笑著。
    “被追傻了,沒緩過勁來。”
    “走了!”
    一步三回頭,在毒販最後,趁著毒販無人注意的間隙,魏瑕轉頭看著。
    那裏是家的方向。
    他不斷吞咽唾沫。
    他不害怕未知。
    但他害怕,再也見不到弟弟妹妹了。
    小河畔,有少年聲音沙啞,招呼。
    無人知曉,似對故土告別,亦似對家人告別。
    最終隻殘留一句,消失在荒煙蔓草。
    走了。
    抖音,主直播間內彈幕出現,氣氛愈發壓抑酸沉。
    [他要走了,他一直沒停止前進,現在他要去更遠的地方了]
    [沒上級,沒渠道,沒支援,沒後手,他什麽都沒有,隻有自己,一個人]
    [其實他不害怕,一個心死在95年除夕夜的人,又怎麽會害怕,他心裏隻剩下一點值得在意,他要徹底鏟除毒販和黑手,弟弟妹妹還太小,這才是他唯一害怕的]
    [魏瑕似乎永遠沒有想過自己,他能算計布局到三十年後,但他所有關於未來的規劃中,惟獨沒有兩個字,魏瑕]
    畫麵繼續。
    說是小船,但實際上容量很大。
    至少孫斌,劉強幾人全都上船,依舊有空間。
    魏瑕看起來累了,倦態的,躺在船尾,一直看著身後方向。
    一直看著。
    水波波紋綻開,距離岸邊越來越遠,晃悠悠在河水中生出無力感。
    魏瑕蒼涼眼眸情緒很多,但他隻是看著。
    船隻靠岸,猛然晃動。
    “下船了,這裏就是緬國邊境。”
    瓦虎看著岸邊,大聲招呼,聲音肆無忌憚。
    這一刻,魏瑕神色變了。
    不再有任何留戀,化作平靜。
    他開始管理情緒,極致理性。
    孫斌也看著魏瑕,現在他終於不再張望身後了,孫斌忍不住咧嘴。
    “你小子,怎麽不害怕了?”
    “過了河就有底氣了是吧?”
    “你這個膽子,以後怎麽做大買賣?”
    戲謔調侃讓黑豹,阿東幾人也哈哈大笑,紛紛開玩笑。
    因為現在,魏瑕真正讓他們開始認可。
    人群中被調侃膽小,魏瑕也跟著笑,打量著周圍。
    “別說,這裏還真有點熟悉的痕跡。”
    光頭劉強得意昂著頭,點燃一根煙。
    “那是,知道這塊來過多少大佬嗎?”
    “連三角的將軍都有三四個來過,這些人做的,那才是大買賣,真正的大買賣!”
    “緝毒警都不敢來這。”
    魏瑕順著劉強目光,平靜看著,內心也在開口。
    爸,我感到你曾經來過的痕跡了。
    你是不是也曾經踩著這樣的荒草,把那群惡狼驅逐到遠方。
    爸,你快看我,我表現怎麽樣。
    現在他們都信任我,沒一個懷疑的,兒子厲害吧?
    爸,我和你同在!
    ….
    魏瑕仿佛感受到幾年前的畫麵。
    八年前的某天深夜,父親魏梁帶領隊友踩著密林荒草,死死阻住企圖跨越邊境線的毒販。
    那時候魏梁惡狠狠瞪著黑夜下的毒販,活像是一尊山林的神靈,帶領七個人的小隊和民兵守住了二百裏邊境最泛濫的區域。
    在最危險時,魏梁幾乎要退縮,但忽然想到家裏的孩子,於是他依然衝了過去。
    他說。
    我可是父親。
    父親不會退縮。
    兒啊,老爸厲害吧。
    我與你們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