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葦京治打量著這個橘腦袋。
    慘白的臉、顫抖的手，以及眼裏還未消散的疲憊神色。
    他果然沒看錯，比賽時這個家夥的身體狀況實在堪憂。
    見橘腦袋眼裏還帶著明晃晃的警惕和局促，赤葦京治將自己帶來的幹淨毛巾丟給他。
    輕盈又小心的動作，像是路遇警惕心極強的可憐小野貓，於是好心的遠遠丟過去一根火腿腸一樣，生怕驚嚇到他。
    星野十夜手忙腳亂的接住毛巾，全然看不出賽場上的靈活矯健。
    他猶豫了一下，才將毛巾摁在臉上。
    赤葦京治嘴角微勾。
    “那個……小紅前輩……”星野十夜遲疑道：“這個，等我洗幹淨後再還給你可以嗎？”
    他揚了揚手中的毛巾。
    赤葦京治：“小紅前輩？”
    星野十夜眼神開始胡亂飄著：“那個，赤、赤……嗚。”
    星野十夜捂著嘴，眼裏飆出生理性的淚花。
    咬到舌頭了！
    赤葦京治抬手，示意他住口：“……如果實在叫不慣赤葦的話，小紅就小紅吧……”
    赤葦是什麽很小眾繞口的姓氏嗎？
    星野十夜眼睛一亮：“小、小紅前輩你是好人！”
    赤葦京治：“……有必要發好人卡？”
    這孩子，好像是笨蛋那一類的。
    不過，叫前輩的話……
    “我叫星野十夜，帝光二年級……”星野十夜及時奉上自我介紹。
    果然，是後輩。
    “赤葦京治，杜中學三年級。”赤葦京治出聲道。
    洗手間突然安靜下來，兩人相對無言。
    星野十夜尷尬得想要逃離地球。
    為什麽突然冷場？是因為他很無趣嗎？果然他是個很無聊的人吧！連一個有趣的話題都沒辦法提供……糟糕，小紅前輩會不會覺得他是個怪人？帝光排球部竟然會允許一個怪人加入真是太善良了……
    赤葦京治看著麵無表情但眼神慌亂得四處亂飛的星野十夜。
    總覺得這個後輩在想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星野君，如果身體還是不舒服的話，要說出來。”赤葦京治十分體貼：“杜中學的醫務室有校醫在值班……”
    “還有，毛巾的話，直接還給我就好。”
    星野十夜抓著手中的毛巾，聞言連忙搖頭：“很抱歉，但還是允許我清洗掉毛巾上的黴味再還給您吧！”
    赤葦京治：“……黴味？”
    星野十夜別過頭，麵無表情的臉上無端升起幾分蕭瑟：“我這樣的人，身上滿是失敗者腐朽倒黴的味道，簡稱黴味。”
    被他使用過的物品一定都沾染著失敗者的黴味，必須要洗幹淨才行……
    赤葦京治：……是個性格很麻煩的笨蛋。
    星野十夜似乎已經達到了和陌生人交流的時長極限，語速驀然變快：“總之非常感謝小紅前輩你的毛巾洗好後會還給您我的身體也沒有任何問題勞您費心——我先走了！”
    一口氣說完，星野十夜在小紅前輩略帶震撼的目光下，嗖的逃走了。
    一邊跑一邊捂嘴的星野十夜暗暗慶幸，剛剛那一長串的話差點讓他舌頭打結，竟然沒有咬到舌頭！cky！
    被留在原地的赤葦京治：……？
    迷霧般的星野君的隱藏身份……難道是個raer？
    ——
    重新回到帝光眾人身邊的星野君手上突然多了一條毛巾，自然引起了眾人的好奇。
    赤司征十郎眸色一閃，笑容和煦：“現在身體好些了嗎？”
    星野十夜認真回答：“好多了，謝謝你。”
    赤司征十郎抬手，搓了搓星野君的頭：“謝什麽，我們是朋友，關心你是理所當然的。”
    星野十夜默不作聲的低下頭，方便小紅桑動手。
    原來，他們已經是朋友了啊……
    真好。
    綠間真太郎再一次推了推眼鏡。
    一米六五的赤司去揉一米七八的星野君的頭，竟然也不會覺得突兀。
    或許是因為赤司氣場兩米八吧……
    帝光排球部眾見星野君如此乖順的任由籃球部的赤司隨意搓頭，一個個都警覺起來。
    “雖然我們星野君頭發超多超蓬鬆，但也是有搓禿的風險的。”神城健一假笑著提醒：“搓兩下得了。”
    沒完沒了的幹什麽呢！
    “怎麽，籃球部沒有這樣的好頭嗎？”西田直人冷笑。
    “星野君還真是受歡迎啊，連籃球部的家夥來看你的排球比賽了。”小穀野晃看似陽光燦爛，卻在籃球和排球那裏加重了語氣。
    黑川俊介才不管陰陽怪氣的學長們，他直接從赤司征十郎手裏搶下了星野君的橘腦袋，警惕的盯著原本關係還不錯的同學：
    “不給，別想了！”
    赤司征十郎笑著擺手：“真是的，學長們和黑川桑你想到哪裏去了，我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球迷罷了。”
    帝光排球部眾將視線移到綠間真太郎身上。
    綠間真太郎麵無表情的伸出兩根手指：“兩個。”
    兩個平平無奇的球迷罷了。
    帝光排球部眾：所以說你們兩個籃球部的跑來當排球球迷就很奇怪！！
    被黑川桑搶下的星野十夜，正在偷偷觀察著小綠桑。
    小綠桑也是來看他比賽的嗎……
    想起自己還是有些不得要領的扣球，星野十夜在心裏偷偷給自己加油鼓氣。
    等回到帝光後，向小綠桑請教一下精準的技巧吧！
    用土下座！
    ……
    練習賽結束後，兩支隊伍之間會有短暫的交流。
    被迫出門的綠間真太郎要回帝光拿一個排球做幸運物來抵消自己的超差運勢，赤司征十郎便決定和帝光排球部一起回到帝光，正好參加籃球部的訓練。
    “我們在車上等你。”赤司征十郎和星野君說道。
    帝光排球部的專用大巴車還是他審批下來的——畢竟，他除了是帝光籃球部的副隊長外，還是帝光學生會的會長呢。
    所以這輛大巴車他坐起來毫無心理壓力。
    至於帝光排球部眾人會怎麽想——不重要。
    星野十夜點點頭，猶豫了片刻後才小聲道：“小紅桑，你和小綠桑能來看我的比賽，我、我很開心。”
    害羞的星野十夜在說完最後一個字後，整個人都爆紅成剛出鍋的大閘蟹，連忙跑向不遠處對他招手的黑川桑，隻留下赤司征十郎和綠間真太郎呆愣在原地。
    赤司征十郎：“星野君他……好像被排球部養得很好。”
    有從陰暗小蘑菇變成陽光小蘑菇的趨勢。
    綠間真太郎：“剛剛那家夥是在管我叫‘小綠桑’嗎？？”
    赤司征十郎：“很意外？我也是‘小紅桑’呢。”
    小紅小綠對視一眼，沉默。
    ……
    星野十夜亦步亦趨的跟在黑川桑身後，像個隻能活在陰暗角落裏的菌類，恨不得將整個人都埋進黑川桑的影子裏。
    又做了超級不擅長的事……但是，真的很開心。
    星野十夜的臉上還殘存著熱度，暖橘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是由衷的喜悅。
    表達出來了，他的心情。
    黑川俊介像個雞媽媽一樣擋在星野君的身前，看著麵前表情平靜的赤葦京治，有些局促又強裝鎮定：“下一次，贏的會是帝光！”
    麵對對手的“下一次”邀約，赤葦京治淡定道：“下一次的事下一次再說。”
    黑川俊介：……可惡，這樣的赤葦前輩也好酷！
    赤葦京治側頭，看著躲在黑川俊介身後、但完全藏不住的大個子，眼神疑惑：“星野君？”
    躲在一米七的身後，你是有什麽心事嗎？
    橘腦袋都露出大半了啊！那麽蓬鬆的橘腦袋！
    星野十夜被點名，隻好從黑川桑身後挪出一小步：“小紅前輩。”
    赤葦京治見他還拿著那個毛巾，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杉本湊過來，大大咧咧道：“誒？這不是赤葦你的毛巾嗎？”
    為了防止大家用混，杜中學排球部每個人的毛巾上都有自己的標誌。
    赤葦京治的毛巾一角有一個羽毛形狀的圖案。
    黑川俊介：？？？
    剛剛為了防赤司，忘了問星野君毛巾是怎麽回事，原來是赤葦前輩的嗎！
    這兩人什麽時候關係這麽好了！他可是用了很長的時間才成功和星野君做朋友的！
    見黑川俊介露出了警惕的神色，赤葦京治有些無奈：“……隻是借給星野君使用而已。”
    星野十夜也不明白為什麽黑川桑一副“憑什麽赤葦前輩連社交都比我強”的表情，迷茫道：“小紅前輩借給我用的。”
    他的臉上左邊寫著“小紅前輩”，右邊寫著“好人”。
    黑川俊介：……就知道，名字裏帶紅的家夥都過分強大！
    簡單的和對手們溝通了一下感情，諸如“別囂張，下次贏得一定是帝光”“想得美，下次贏的也會是杜中學”這樣的對話後，帝光排球部和杜中學排球部告別，登上專屬大巴車準備反回帝光。
    在看到車上的紅綠組合時，帝光眾沉默。
    總覺得籃球部沒安好心。
    黑川俊介繃著臉，拽著星野君在後排落座。
    星野十夜欲言又止。
    赤司征十郎微微蹙眉，出聲道：“星野君坐到前排來吧，你看上去像是會暈車的類型。”
    黑川俊介和他嗆聲：“星野君才沒有那麽柔弱！”
    星野十夜看了看黑川桑，又看了看小紅桑，小心翼翼道：“我、我也可以不暈車……”
    來的時候，兩人是坐在前排的。
    黑川俊介大驚：“原來星野君你暈車嗎？那我們還是坐在前排吧！”
    和赤司置氣這種事當然沒有星野君的健康重要！
    星野十夜小幅度的點點頭：“謝謝你，黑川桑。”
    兩人挪到前排，車子開動，星野十夜瞬間閉上眼睛。
    對於暈車的人來說，上車即秒睡就是最優解。
    況且……
    “睡著了呢……”黑川俊介壓低聲音，看著靠窗睡去的橘色少年。
    “星野君已經很疲憊了，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赤司征十郎看著那長睫陰影下烏青的眼圈，輕聲道：“好好休息一下吧。”
    睡醒之後，迎接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