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七十六章 可有可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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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被晾在一旁的趙坤,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感覺自己像個多餘的小醜。
    他這才明白,在福伯和江塵這個層麵的交鋒中,他趙坤,甚至整個趙家,都隻不過是可以隨時被拿出來談論、甚至犧牲的籌碼而已。
    一股更深的寒意,從他心底蔓延開來。
    福伯那布滿皺紋的眼角似乎微微牽動了一下,像是古井無波的水麵被投入了一顆細微的石子。
    “膽大妄為……往往活不長久,濱海這片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暗流湧動,不知多少自以為是的弄潮兒,最終都悄無聲息地沉了底。”
    “水深水淺,蹚過才知道。”
    江塵神色不變,語氣依舊平穩,“至於弄潮兒……我更喜歡當個清淤的,把水底的爛泥朽木都挖出來,水自然就清了,閑話少說,老先生今日約我,總不至於是來討論風浪險惡的。”
    福伯深深看了江塵一眼,那目光渾濁卻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沒有立刻接話,而是緩緩伸出手,端起了麵前那隻小巧的白瓷茶碗。
    碗中的茶湯色澤清亮,隨著他的動作微微蕩漾。
    “年輕人,火氣不要太大。”
    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凡事,過剛易折,喝杯茶,靜靜心,消消氣。”
    話音未落,福伯手腕看似隨意地一送,那隻盛著七分滿熱茶的白瓷茶碗,便平穩而又迅疾地朝著江塵麵前的桌麵飛去。
    動作行雲流水,不帶絲毫煙火氣,仿佛隻是友人之間一次尋常的遞茶。
    然而,在江塵的眼中,那飛來的並非一隻茶碗,而是一團凝聚的、內斂的勁氣。
    茶碗破空,竟沒有發出一絲聲響,連碗中的茶水都隻是輕輕晃動,未曾濺出半滴。
    一股無形的壓力隨著茶碗的逼近而彌漫開來,那是經過數十年苦修才能凝聚的暗勁,厚重而陰柔,若是尋常人接了,隻怕當場就要被這股暗勁震傷內髒,出個大醜。
    趙坤在一旁瞪大了眼睛,他雖然不懂內家功夫,卻也感覺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壓力撲麵而來,讓他呼吸都為之一滯,心中瞬間被狂喜填滿。
    福伯終於出手了。
    他仿佛已經看到江塵被這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擊弄得狼狽不堪、甚至吐血倒地的場景。
    眼看茶碗就要觸及桌麵,江塵動了。
    他沒有閃避,也沒有硬接,隻是看似隨意地抬起了右手,食指與中指並攏,如同鳥喙,在茶碗邊緣輕輕一啄,動作飄逸靈動,不帶半分力氣。
    與此同時,他的左手掌心向下,隔著寸許距離,虛按在桌麵上。
    “啵。”
    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如同氣泡破裂。
    那團凝聚在茶碗上的陰柔暗勁,在江塵雙指一啄之下,竟如同被刺破的氣球,瞬間消散於無形。
    飛旋的茶碗去勢頓止,變得輕飄飄的,碗中晃動的茶水也立刻平靜下來。
    江塵的左手虛按之處,堅硬的實木桌麵發出一聲沉悶的嗡鳴,那是被他悄然導入桌麵的殘餘勁力。
    江塵順勢手腕一翻,掌心向上,穩穩地托住了那隻白瓷茶碗,碗中茶水,波瀾不興。
    他低頭看了看清亮的茶湯,又抬眼望向對麵神色第一次出現細微變化的福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老先生客氣了。”
    江塵語氣帶著一絲淡淡的調侃,仿佛剛才那凶險的暗勁交鋒隻是幻覺,“正好有些口渴。”
    說罷,他竟真的將茶碗送到唇邊,輕輕呷了一口。
    動作從容不迫,沒有絲毫遲滯,仿佛這杯茶本就是福伯真心實意遞過來給他解渴的。
    福伯那古井無波的臉上,肌肉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他這一手暗送秋波,看似遞茶,實則蘊含了他七成的內家暗勁,力道控製妙到毫巔,既能傷人於無形,又不會損壞茶碗濺出茶水。
    本以為就算不能立刻讓這年輕局長當場出醜,至少也能逼得他手忙腳亂,露出破綻。
    卻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輕描淡寫地就化解了,用的手法更是聞所未聞,精準地找到了他暗勁最薄弱的一點,一擊即潰。
    這份眼力、這份對力量的掌控,絕非尋常高手所能擁有。
    這個江塵,比他預想的還要難纏得多。
    趙坤臉上的狂喜僵住了,他看不懂其中的門道,但他看得懂結果。
    江塵非但沒有狼狽不堪,反而好整以暇地喝起了茶,福伯那看似雷霆萬鈞的一擊,竟連讓對方皺一下眉頭都沒能做到。
    一股冰冷的失望再次攫住了他,讓他手腳發涼。
    “好茶。”
    江塵放下茶碗,語氣平淡,聽不出是真心誇讚還是隨口敷衍。
    “老先生還有什麽指教,不妨一並拿出來,我時間有限,恐怕不能一直陪老先生在這裏品茶論道。”
    福伯緩緩收回目光,心中的輕視已然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意識到,單純的力量試探,恐怕難以占到上風。
    這個年輕人,就像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你永遠不知道他下麵還藏著多少東西。
    “指教不敢當。”福伯的聲音恢複了一貫的淡漠,但仔細聽,卻能察覺到一絲比之前更深的審慎。
    “隻是有些好奇,江局長如此年輕,便身居高位,手段雷霆,不知師承何處,又是憑借怎樣的依仗,敢在濱海這龍蛇混雜之地,行此破舊立新之舉,要知道,舊牆倒塌,很容易砸死推牆的人。”
    他開始轉換策略,試圖從言語和背景上試探江塵的底細。
    這等身手,絕非野路子出身,背後必然有著不為人知的傳承或勢力。
    摸清他的根腳,才能決定下一步該如何應對。
    江塵如何聽不出他話中的試探之意,淡然一笑,避重就輕:“依法辦事,依規而行,國法綱紀便是我的依仗,至於師承……不過是些強身健體的莊稼把式,不值一提,比不得老先生家學淵源,底蘊深厚。”
    他將家學淵源四個字稍稍加重,意在點明對方歐陽家的背景,同時也堵住了對方繼續追問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