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二十二章 短暫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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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托車排氣管發出的巨大噪音撕裂了青石鎮午後短暫的寧靜,麵包車沉重的車身在並不平坦的路麵上顛簸前行,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響。
這支充斥著暴力與戾氣的隊伍,如同一股汙濁的泥石流,沿著通往王家村的道路,氣勢洶洶地席卷而去。
車隊卷起的漫天塵土尚未完全消散,麻將館隔壁那家小賣部的老板,一個頭發花白、身形佝僂的老者,小心翼翼地探出頭來。
他望著車隊遠去的方向,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憂慮和無奈,輕輕歎了口氣,低聲喃喃自語:
“唉……又是哪個倒黴蛋要遭殃了……這世道……”
說完,他搖了搖頭,默默地縮回了腦袋,關緊了店門。
對於光頭勇這夥人的橫行霸道,他們這些普通百姓除了默默忍受和背後歎息,別無他法。
而與此同時,王家村,根生伯家那間充滿煙火氣的土屋裏,氣氛卻與外界的喧囂和即將到來的風暴截然不同。
江塵剛剛送走了第二位悄悄前來拜訪的村民,西頭趙寡婦那位在鎮上打工卻無故被開除的女婿。
從對方那依舊帶著恐懼卻又隱含不甘的敘述中,江塵對王富貴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他坐在那張老舊的小木桌旁,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桌麵,眼神深邃,腦海中正在飛速盤算著下一步的計劃,如何利用收集到的這些信息,如何引蛇出洞,又如何給予對方致命一擊。
他全神貫注於自己的思緒之中,暫時還未察覺到,一場因王富貴而起的、遠超之前規模的凶猛危機,正伴隨著引擎的咆哮和金屬的寒光,如同一張不斷收緊的大網,朝著這個寧靜而脆弱的小院急速撲來。
山雨欲來風滿樓,短暫的平靜之下,是即將爆發的劇烈衝突。
就在江塵凝神梳理著剛剛從趙寡婦女婿那裏得到的零碎信息,試圖拚湊出王富貴在鎮上可能的關係網時,院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驚慌失措、連滾帶爬的腳步聲,伴隨著一個年輕村民因為極度恐懼而變調的嘶喊,打破了這小院的寧靜。
“不好了!不好了!江……江大哥!根生叔!出大事了!”
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青年連院門都顧不上敲,直接踉蹌著衝了進來,他臉色慘白,胸口劇烈起伏,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
“鎮……鎮上的光頭勇……帶了好多人!開著車,拿著家夥!把……把根生叔家給圍了!圍得水泄不通!”
這消息如同一聲驚雷,在小院裏炸響。
江塵原本輕敲桌麵的手指驟然停下,他猛地從凳子上站起身,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鷹隼,之前的沉思和盤算被一股冰冷的怒意所取代。
他雖然預料到王富貴會報複,卻沒想到對方動作如此之快,而且直接動用了鎮上最大的地頭蛇,規模還如此之大。
坐在他對麵的趙寡婦女婿,那個剛剛還在訴說自身不幸的年輕人,聽到光頭勇三個字,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猛地一哆嗦,手裏的旱煙袋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他臉上血色盡褪,嘴唇哆嗦著,眼中充滿了絕望,喃喃道:
“光……光頭勇……他……他怎麽親自來了……完了……這下全完了……”
對於他們這些普通村民而言,光頭勇這個名字本身就代表著無法抗拒的暴力和災難。
就連一直對江塵抱有感激和信任的趙寡婦,此刻臉上也瞬間失去了血色。
她看著江塵,眼神複雜,有恐懼,有擔憂,也有一絲難以掩飾的埋怨,聲音帶著哭腔:
“江……江娃子……這……這可咋辦啊……他們把根生家圍了,這……這都是因為……因為你啊……你可是把根生老哥一家給害苦了……”
她的話像一根針,刺在江塵心上。
江塵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胸腔中翻湧的怒火和因牽連他人而產生的愧疚。
他知道此刻任何解釋和自責都是多餘的。
他的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而冰冷,聲音沉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趙嬸,大哥,這事因我而起,我絕不會一走了之,更不會讓根生伯和嬸子因我受難,我現在就回去。”
“回去?你瘋了嗎!”
那女婿像是被蠍子蜇了一樣跳起來,一把死死拉住江塵的胳膊,聲音因為恐懼而尖利,
“你不能回去!那是光頭勇!他帶了十幾二十號人,都拿著鐵棍砍刀!你回去就是送死!趁現在他們還沒發現你在這兒,你趕緊跑!從後山跑!跑得越遠越好!”
他用力拖著江塵,想要把他往後門方向推,臉上寫滿了留得青山在的急切。
在他看來,麵對光頭勇那樣的陣勢,任何反抗都是徒勞的,逃跑是唯一明智的選擇。
江塵的手臂如同鐵鑄般紋絲不動,他輕輕但堅定地掙脫了女婿的手,目光掃過對方驚恐萬狀的臉,又看向一旁六神無主、默默垂淚的趙寡婦,語氣平靜卻蘊含著強大的力量:
“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江塵行事,有所為,有所不為,臨陣脫逃,棄保護我之人於險境而不顧,這種事,我做不到,今天這事,我管定了。”
他不再多言,邁開大步,毫不猶豫地朝著院門外走去,方向直指村另一頭的根生伯家。
他的背影在午後的陽光下顯得挺拔而決絕,仿佛一座即將迎向暴風雨的山嶽。
而此刻,根生伯家那小小的院落,早已被恐怖和絕望的氣氛所籠罩。
超過十五名手持明晃晃鋼管、砍刀的混混,將小小的土屋和院子圍得水泄不通。
摩托車的引擎尚未完全熄滅,發出低沉的轟鳴,更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光頭勇和王富貴站在院子中央,如同掌控生殺大權的閻羅。
兩個滿臉橫肉的混混粗暴地踹開屋門,衝進屋內,不顧根生伯和老伴的掙紮與哀嚎,像拖麻袋一樣將兩位老人從屋裏硬生生拽了出來,狠狠摜在院子中間的泥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