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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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宮治貼身觀察,角名這家夥……絕對哪裏有貓膩。
    貓膩究竟在何處暫時說不出來,但是感覺至上。
    “別感覺這感覺那了——快點抽撲克了阿治!就你最磨蹭!”
    手裏拿著一堆牌、滿臉都貼著長紙條的宮侑一疊聲催促,陷於‘感覺’中的宮治死魚眼抬了抬,隔著眼前垂下的陰影默默看向對麵滿臉幹淨、露出毫無瑕疵微笑的狐川辻人。
    對方眼睛彎彎,語氣也十分客氣,“請吧~阿治。”
    宮治:“……”
    他麵無表情伸手從人麵前晃了圈,不出所料、唇角笑容弧度都不帶改變。
    ……連續三局都沒遭殃,這家夥絕對是個藏得很深的笑麵虎。
    不再猶豫,他幹脆利落抽了張撲克翻過來一看,安全牌,心終於定下。
    抽牌主權輪換,到了笑眯眯的狐川辻人。
    他轉過臉,微笑對上麵無表情、隻懶懶抬起眼的角名倫太郎。
    繞了幾圈,隻看這幾人表情分析,他已經可以確定——鬼牌絕對就在角名這家夥手上。
    十六歲的年紀還藏不住事,一抽到鬼牌、表情豐富的宮侑與陷入沉默的宮治就將他們自己出賣了個徹底,隻有被他抽牌的角名這家夥,不管手裏有沒有鬼牌、麵上都是一樣的平靜。
    “抽吧。”角名倫太郎話語毫無起伏,十分省電道。
    “……”
    伸出手、指尖點在撲克的頂上,狐川辻人觀察著對麵人臉上細枝末節的變化。
    其實、他一開始沒想來和他們抽鬼牌,讓他一個三十歲靈魂的成年人進場不直接等於去新手池炸魚嗎,對他們來說未免有些不公平,但實在耐不住宮侑生拉硬拽,嘴裏喊著‘三缺一就等你一個了!’。
    盛情難卻、想著隻是陪他們玩一下的狐川辻人才入場就成功將宮侑宮治K.O完畢。
    以至於現在就剩下了個獨苗苗角名倫太郎。
    狐川辻人望著熟悉的牌和熟悉的臉默默出神。
    上輩子,他和角名在約會裏也玩過這種類似的遊戲,不過懲罰當然不是往對方臉上貼紙條,那也太小兒科了。
    到底是相親對象培養感情,懲罰的方向自然也朝著提升親密度發展。
    譬如:誰贏了就能對對方做點不太失禮的小動作。
    至於現在嘛——
    手指輕壓下點力道,對麵的人表情沒有變化,狐川辻人盯著他歪頭打量了會兒,握著的撲克微微斜了點,撲克後麵的角名倫太郎正正好與他對上視線。
    小麵癱。
    狐川辻人在心底念他,他眨了下眼故意開玩笑揶揄:“居然一點也看不出來欸,角名同學,不如發發善心給我點提示怎麽樣?”
    盯著兩人動作的宮侑當即豎起耳朵:“!”
    邪惡金毛強烈反抗:“我不同意!!那是作弊——角名你可不能上狐川那家夥的當啊!!”
    一線迎接嗓門衝擊的宮治捂住耳朵:“好吵啊你!閉嘴豬侑!”
    狐川辻人聞言也隻是笑笑,他的目的隻是打趣一下這位麵癱君,說出的話當不得真。
    嘛——隻是開個玩笑,再怎麽想這位青春版的角名同學也不會對他大發善心的,畢竟他們之間根本就沒什麽關係嘛!
    “好啊。”
    咦?
    狐川辻人心底驚訝了下,眼睛慢慢又挪到人臉上。
    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麽好說話?
    迎著對麵黑發少年驚詫視線,角名倫太郎慢吞吞道:“不要抽選中的那張。”
    ……不是、真給提示了??
    這麽好商量的嗎?
    莫名有點受寵若驚,小黑毛望著這位一直以來都和他不太對付的角名同學,心底驚濤拍岸、但是麵上不顯,仍舊是笑眯眯地手指一跳、點中了另一張。
    他才抬起眼,還沒出聲,對方已經宛如自動問答機器人般相應開口,
    “嗯,就這張。”
    宮侑:“唔唔…不公平……唔唔唔唔舉報…”
    此刻無人在意被親生兄弟謀殺的聒噪金毛有多委屈。
    狐川辻人看了看人、又看了看撲克牌,一時間心底甚至還有點不真切感。
    昨天為止這家夥還在和他試探來試探去……今天就大開方便之門讓他急速通關了?
    捏著牌,狐川辻人向上抽了點,對方麵上還是無甚變化,隻是一雙幽綠眼瞳射出的視線落在他臉上,直勾勾的。
    甚至還察覺到了黑發少年潛在的懷疑,推了一把不輕不重開口:“不是你要我給提示的嗎,狐川?”
    ——話說是這麽說,但是這麽直接、很難讓人懷疑有沒有再度下套啊。
    不過也隻是局遊戲,就算抽到鬼牌不過是在臉上貼張紙條罷了。
    狐川辻人想得很開,微側臉眼睛彎了下,“當然——既然角名你都這麽說,那我就抽了?”
    “嗯。”
    相當言簡意賅、相當省字,看不出分毫異常。
    手指指尖捏著撲克牌麵輕輕向上拽了下,中途沒有阻力、十分順利。
    被製裁的宮侑惡狠狠瞪大眼一眨不眨盯著兩人動作,宮治視線沒和他一起落在撲克上,而是跳了下、落在撲克對麵的人身上。
    抽出的牌一翻轉,黑色梅花K落入漆黑眼瞳,狐川辻人不輕不重眯了下眼。
    安全牌。
    “不公平——!我要控訴你們兩個做了邪惡交易!!”宮侑撓牆發泄。
    狐川辻人看了看抽出的梅花K,又看了看對麵的角名倫太郎手裏僅剩的最後一張,牌麵翻開,不出意外是正在大笑的灰色Joker,一張鬼牌。
    “咦——角名同學就這麽直接告訴我、不擔心被懲罰嗎?”
    狐川辻人到底是忍不住,微微壓近點距離去看人,他自己對身體本能的親昵性舉動毫無所察,對可以說是已經過近的距離也絲毫沒意識到。
    黑發少年視線撩著擦著劃過麵龐,眼尾彎彎、心情很好般耐心地等待人答案。
    “——我說,不公平、一點也不公平啊!!”憋屈金毛硬擠出幾個字,“你們聽見了嗎?有聽見我說話嗎?在嗎?HELLO?”
    “……”
    角名倫太郎語氣淡淡,“隻是貼張紙條,沒什麽擔心不擔心的吧。”
    狐川辻人慢慢挑了下眉。
    被忽略的宮侑暴躁尋找援軍,“阿治你看他們兩個!太過分了啊啊啊啊!!”
    盤踞一角一直沒吭聲的宮治點頭:“嗯嗯你說得對。”
    宮侑找到共同陣營正要狠狠批判一番這股歪風邪氣,就見自己的兄弟道:“現在輪到狐川來懲罰角名,紙在這裏,要大的還是要小的?”
    是讓你一起來批判這股歪風邪氣!不是讓你去湊熱鬧看戲啊啊啊啊!!
    狐川辻人實屬有些意外,他是故意想開口逗一下角名,但也沒料到人退了一步,居然真按著他話來。
    轉性了?
    拿起裁好的紙條,狐川辻人對著角名倫太郎比劃了下。
    “角名同學,現在後悔的話說不定還來得及。”黑發少年笑眯眯拿著紙條靠近,“看在剛剛發善心的份上,說不定我可以考慮一下放你過去哦?”
    他已經做好對方但凡露出一點不願表情就遞台階的準備,嚴格意義上來說他這贏得也不算光明正大,的確有點說不過去。
    “……”
    “阿治,我覺得他們兩個旁若無人的真的特別邪惡。”
    “我知道,但我長了耳朵,你閉嘴別說話。”
    角名倫太郎垂了垂眼,“沒什麽好反悔不反悔的。”
    “哇哦,”黑發少年似真似假感慨一聲,“那我要貼咯?”
    對麵的人平靜應了聲。
    話音末尾,黑發少年帶著笑,輕快地俯身靠過來,麵頰對著對麵,眼睛對視眼睛。
    對視不過一秒,對方的視線就輕挑又快地從眼瞳中一蹴而過,像一尾捉不住的魚、滑出目光攥成的掌心。
    黑發黑瞳的人仰起脖頸、定下要貼紙條的地方,於是白皙下頜與稻荷崎製服封緊的一截領口就正對著坐在那的人的視野。
    很白、不是蒼白無血色的白,健康、有生機,比起副刊畫報上打光調色後的再加工、眼前才是觸手可及的真實。
    手指是溫熱的,呼吸也是,指尖觸及額頭迭出一點小小的溫差,呼出的氣息輕飄飄落下、清淺又淡地消散去了。
    狐川辻人一邊注意著坐在那的人、一邊將黏上膠的紙條輕輕壓在人額心處。
    很快、很輕的一點觸碰,蜻蜓點水一般。
    溫度隔著薄薄紙片阻隔、能真切感受到的隻有那點輕到不可思議的力道,像是擔心碰痛了誰那樣,安撫滿滿。
    狐川辻人俯視著人,心底微妙的就升起點小小的說不出來的情緒。
    此刻坐在他麵前等待被‘懲罰’的角名倫太郎,是十六歲的角名倫太郎,年輕、不沉穩、情緒還能被捕捉,不像十五年後那樣,已經至臻到完美且成熟,站在他身邊遊刃有餘接受一切鎂光燈、話語與視線。
    是上輩子他錯失的十六歲青春期,有點小麵癱……還有點可愛。
    “狐川,”被他貼紙條的人突然開口,走神的黑發少年頓時回神,笑眯眯回複,“嗯嗯、怎麽了角名同學,現在後悔的話已經來不及了哦。”
    對方沒有立刻說話,眼睛直勾勾盯著他,狐川辻人大概領會了下,上輩子的時候,那位角名倫太郎這麽隻看著他不說話的意思是讓他湊近過去離他更近些。
    餘光瞥了眼開始嘰裏咕嚕洗牌的宮侑和沒看他們這邊的宮治,他歪了下臉頰稍微拉近點距離,
    小黑毛神秘兮兮發問:“角名同學是要和我說什麽悄悄話嗎?”
    如果要他來扮演什麽知心哥哥也不是不行——看在今天這家夥難得這麽討人喜歡的份上。
    角名倫太郎深深看了他眼,視線錯過、唇瓣擦過耳邊,聲音放輕到僅兩人可聞,
    “這次,不裝作不認識我了嗎。”
    狐川辻人:……
    ——不是!過不去了是吧這個坎!!
    就算確定是他又怎樣,為了清譽他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嗯?”黑發少年錯愕,麵上適時表現出點不解與疑惑,“角名同學,你在說什麽?”
    視線擦過麵前近在咫尺之人臉頰,不似作假的茫然與微微擴縮的瞳孔,演技直飆滿分。
    角名倫太郎看著他看了會兒,“沒什麽。”
    狐川辻人眯起眼,心緊緊係著沒放,他記得這家夥說話會大喘氣,心底時刻堤防著。
    果不其然,緊接著麵前人又開口,緊繃的小黑毛豎起耳朵,完全屏氣凝神。
    “……有想要我做的就像剛才那樣,直接告訴我,”角名倫太郎聲音不高,少年音略沉、低低澀澀的,落入耳中莫名打著轉,
    “說出來我會做的。”
    “還有,這次記住我,下次就別再裝作不認識我了。”角名倫太郎看著他,慢慢道,
    “狐川,我知道你在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