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霽的車停在車位上，他站在車旁邊，打量著附近的環境。
    這是一個不算新的小區，棟與棟之間隔得不遠，樓房形狀各異，高低不一，朝向也不同，弄堂裏，私人搭建的塑料棚，房子的牆麵，因為藏了幾十年的汙垢，平時看起來灰蒙蒙的。
    周霽想象著辛知遙在這條路走了十幾二十年，每年的春夏秋冬都會有她的身影。
    這時一個聲音吸引了周霽的注意。
    “昊昊，你慢點，別摔著。”
    隻見一個高中生模樣的男孩出現在視野，他腳下滑著滑板，但因為不熟練，剛站上去沒滑多久又掉了下來。
    而他身後跟著一對父母，男人手裏拎著不少東西，女人一臉擔心地跟在男孩身後，生怕他摔著。
    “放心，摔不了，囉裏吧嗦的。”男孩的語氣不太好。
    看到男孩那隱隱熟悉的麵孔，電光火石之間，周霽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辛知遙很少跟他講家裏的事情，但是隻言片語以及她遇事處理的方式可以看得出來她成長在一個怎麽樣的家庭。
    當初她奮不顧身嫁給自己，無非就是想要逃離那個原生家庭。
    可眼下他看到的情形，父慈母愛，多麽和諧的畫麵。
    周霽目光微斂，把腳下的石頭一踢。
    那石頭滾到了滑板下麵，滑板一個顛簸，滑板上的人頓時摔到了地上。
    “昊昊。”林海英驚呼一聲，連忙上前查看兒子情況。
    “怎麽回事，怎麽好端端摔了？”辛武也拎著袋子過來，看到辛昊哲手上擦了血，他皺著眉頭說道：“讓你小心點你不聽，還沒學會就耍帥。”
    “哎喲，怎麽好好的還摔了右手，昊昊還要做作業的，”林海英一臉心疼，聽了辛武的話又瞪了他一眼：“昊昊都受傷了你就少說兩句。”
    “煩死了，你們趕緊扶我起來。”辛昊哲疼得直吸氣，一臉怨念。
    林海英聞言趕緊把他扶了起來，邊給他呼氣邊說道：“來，媽給你吹吹。”
    “好了，趕緊回家給他消消毒吧，別感染了。”
    辛昊哲被左右擁著進了小區，他無意間回頭，看到一個男人站在奔馳車旁，幽暗的眼神正看著他。
    他沒由來的背脊發涼。
    “看路。”林海英提醒他：“別又摔著了。”
    辛昊哲收回了視線。
    辛知遙在小區樓下遇到了鄰居陳阿姨，陳阿姨看到她驚訝開口：“遙遙你怎麽回來了？”
    “陳阿姨，我回來拿點東西。”辛知遙下意識攏了攏自己的包包，生怕產檢本露出來。
    “你跟你爸媽說了嗎？我今天中午遇到他們，他們說帶你弟弟出去買東西了，聽你媽說你弟想要買滑板。”
    “我就回家拿個東西，所以沒跟他們說了，”辛知遙假裝看了一下時間：“不好意思陳阿姨，我約的順風車要到了，不跟你聊了先。”
    “行行，好好學習啊。”
    辛知遙跟陳阿姨告了別，走沒幾步看到了三個熟悉的身影。
    她趕緊閃身到一旁。
    站在角落裏，她看著林海英和辛武一臉著急帶著辛昊哲往家裏方向走，父母一臉著急，根本沒注意到她的存在。
    而辛武腋下夾著一個全新的滑板。
    還真是有求必應。
    陳阿姨去而複返，看到辛家一家，熱情地說道：“你們回來啦，你們家遙遙回來了，你們遇到她了嗎？”
    隨後她看到辛昊哲手上的傷口：“哎喲，昊昊的手怎麽了？”
    林海英著急說道：“剛剛在路上摔了一跤，不跟你說了，我們得趕緊上去給他消毒。”
    他們的背影匆匆，根本沒有在意陳阿姨提及到的遙遙。
    辛知遙在原地站了好一會才離開。
    其實她早就已經習慣了。
    她在他們心中就像是那個越來越狹窄的房間，未來更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人都是在一次次失望過後才能徹底認清、徹底死心。
    辛知遙其實也沒覺得心裏有多難過。
    直到她走到路邊看到周霽的那一瞬，她就更加釋懷了。
    他站在車子旁邊，眉目溫和，視線聚集在她身上時仿佛她就是電影中萬眾矚目的主角。
    沒關係，在那裏她擁有一個最大的房間。
    腳步輕快地朝周霽走了過去：“周教授，我想要個滑板。”
    周霽甚至都沒問她突然要滑板的理由，直接應了下來：“好。”
    辛知遙盈盈一笑。
    看吧，也有人對她有求必應。
    ——
    辛知遙隻不過是心裏較勁，沒想到上車之後周霽真的帶她去買滑板了。
    車在滑板店門口停下來，辛知遙有些發虛。
    “其實，我也隻不過是隨便說說。”辛知遙扯住了周霽的衣服：“我現在懷孕了也滑不了啊。”
    “沒事，”周霽直接拉住了她纖細的手指：“現在滑不了就等以後，以後你要是不感興趣了，那就給小孩，實在不行就我這把老骨頭上。”
    辛知遙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他估計還惦記著“叔叔”那回事呢。
    望著周霽牽著她的手，辛知遙嘴角忍不住輕揚。
    他真是牽得越來越順手了。
    很快兩個人就拿著滑板從店裏出來，樣子比辛昊哲的酷炫，輪子還會閃光。
    辛知遙心滿意足，一掃心裏的陰霾。
    車在小區停車場停好的時候，辛知遙抱著滑板看著周霽把一件件東西從後尾箱拿出來。
    辛知遙突然鼓起勇氣：“謝謝你。”
    周霽沒想到她會突如其來道謝，望著她的眼神有些驚訝。
    隨即就聽小姑娘接著開口：“周叔叔。”
    辛知遙說完，生怕被打似的遛得那叫一個快。
    周霽拎著袋子站在原地，好一會才無聲地笑。
    她的膽子越來越肥了。
    晚上辛知遙做夢了，夢到自己喊周霽周叔叔，沒想到被他壓在了床上。
    麵對近在咫尺的麵孔她的心怦怦跳。
    他晦暗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不準再叫我叔叔。”
    辛知遙結結巴巴：“那、那叫什麽？”
    “叫老公。”
    辛知遙是被嚇醒的，她猛然睜開眼，臉上還帶著夢中的熱意。
    直到她隱隱覺得不對勁。
    身下好像一片濡濕。
    她心裏拔涼一片，小心翼翼去碰褲子，借著微弱的燈光，她看到自己手上紅色一片。
    她徹底慌了，聲音啞得厲害：“周教授。”
    沒人應她，她的聲音又大了幾分：“周教授、”
    下一秒，房間的門打開，周霽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辛知遙不會在半夜喊他，除非是有緊急情況，所以他沒敲門就進來。
    坐在被窩裏的女孩眼眸顫動，抖著嘴唇說道：“我下麵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