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聲奶氣的聲音突然傳來，周霽的褲腳被揪緊，小拳頭如雨滴般落下。
    周霽和辛知遙同時低頭，一個軟糯糯如粉團娃娃就站在他們旁邊，大大的眼睛瞪著，圓圓的臉蛋氣鼓鼓的。
    “安安。”
    “安安。”
    辛知遙一看到她，立馬露出欣喜的笑，從周霽身上蹦了下來。
    周歲安看清辛知遙麵孔的時候愣了一下，在辛知遙激動朝她伸出手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稚嫩的眼裏寫滿了恍惚。
    “安安，”安安的後退讓辛知遙黯然，她蹲在地上依舊朝她伸手，顫著聲音道：“我是媽媽。”
    媽媽這個字眼讓周歲安回過神來，她抬頭看了一眼爸爸，發現他溫柔地朝她點了點頭。
    微微咬唇，周歲安突然跟辛知遙錯身衝進了自己的房間。
    “砰。”
    關門聲傳來，震得讓辛知遙的呼吸窒了窒。
    “安安。”
    辛知遙走到她房間門口，想要進去發現門被反鎖。
    她眼眶一熱，握著門把的手關節泛白。
    “媽媽回來了，安安，對不起，離開了你這麽多年。”
    辛知遙的聲音帶著顫音，房間裏沒有聲音傳來，她抖動著肩膀，心中的酸楚蔓延。
    “太久沒見，安安覺得陌生也正常。”
    季虹的聲音響起。
    辛知遙含淚回眸，看到季虹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這麽多年沒見，她們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季虹頭上的白發也多了不少，但整個人看起來溫婉了許多。
    “媽。”
    辛知遙目光湧動，喊了一聲。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季虹連說了兩句，似欣慰似感歎：“安安上個月還在問我媽媽是不是快回來了，別看她現在這樣，其實她一直在想著你回來。”
    辛知遙哽咽點頭：“我知道，我知道的。”
    就是因為知道，所以她心裏的歉疚更深。
    一旁的周霽看到她發紅的眼圈，攏了攏她的肩膀：“沒事，我跟安安聊聊。”
    周霽走到門邊，修長的手指輕輕叩著安安房間的門。
    “安安，我們之前是不是約定過，關門可以，但是不能把門反鎖，不然爸爸不知道你在裏麵安不安全，你忘了嗎？”周霽的聲音溫柔。
    辛知遙豎著耳朵聽房間裏有沒有動靜。
    見裏麵沒回應，周霽又叫了一聲：“安安。”
    一會之後，一個低低的聲音從裏麵不情不願地傳來：“沒忘。”
    “把門打開，我們聊一聊好嗎？”周霽征詢她的意見。
    安安沒應聲。
    “就爸爸單獨跟你聊。”周霽又說了一句。
    過了一會，門上傳來解鎖的聲音。
    周霽看了一眼辛知遙，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擰開門把走了進去。
    他門留了條縫，辛知遙能清晰聽到裏麵的聲音。
    她心口酸酸脹脹。
    眼下的這個局麵是她意料過的，這是她應有的懲罰，早在她選擇離開的時候就要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她不能既要又要，沒有陪伴又妄想得到她的愛，世界上哪有這麽好的事情。
    周霽一進門，看到安安小小的身體趴在床上，大半張臉埋進手臂裏，鼓著張臉，眼圈泛紅。
    這樣的她看起來委屈巴巴、可憐兮兮的。
    周霽心裏一軟，在她跟前蹲下，視線跟她平齊。
    小女孩看到他，雖然不情願，還是低低地叫了一聲：“爸爸。”
    周霽彎了彎唇，伸手在她腦袋上揉了揉：“媽媽回來，你不開心？”
    她抿了抿唇，沒說話。
    “是不是怪媽媽離開太長時間了？”
    門外的辛知遙心都揪起來。
    周歲安還是沒開口。
    周霽也不急，反而轉移了話題：“這次出去玩玩得開心嗎？”
    果然她開口了：“開心。”
    “有沒有認識了新的朋友？”
    “有，我還跟一隻小馬交了朋友，它叫酸奶。”
    周霽笑了起來：“你跟它拍照片了嗎？”
    “奶奶手機裏有。”
    “等會讓奶奶給我們看看酸奶長什麽樣。”
    “好。”安安點了點頭。
    周霽溫和地看著她：“去了這麽久，有沒有想爸爸？”
    安安認真思考了一番，老實回答：“沒有。”
    “……”
    門外的季虹聽了忍不住笑，壓低聲音對辛知遙說道：“她玩得太開心了，跟當地的大人小孩都混熟了，連馬都不放過，非要揪著人家交朋友。”
    辛知遙想象著那個畫麵，也笑了起來。
    周霽的聲音再次從裏麵傳來，他似乎也沒覺得安安的話紮心。
    “那還愛爸爸嗎？”
    小女孩沒有猶豫：“愛。”
    “之前你要去參加夏令營，爺爺奶奶擔心不安全，不想讓你去，但最終我們都尊重了你的想法，這是你的事情，不能因為我們是家人就擅自替你做了決定。”
    周歲安看著爸爸，似乎猜到了他想說的不僅僅是這個。
    “就像媽媽一樣，出國是她想去的，她不能因為是爸爸的老婆，是安安的媽媽，就放棄了自己的人生。”
    “安安，你明白嗎？”
    周歲安歪著腦袋看他。
    這模樣跟辛知遙有點像，她以前在思考他的話的時候也是這樣看著自己。
    隨即見她搖了搖頭：“不明白。”
    太深奧了，對於五歲的她來說有點難以理解，為什麽做了爸爸的老婆，為什麽做了安安的媽媽，就不能有自己的人生。
    可她又緊接著說道：“但我又有一點明白，當你們不讓我去的時候，我很難過，你們同意讓我去的時候，我高興地跳了起來，如果這個就是尊重的話，我希望你們永遠尊重我。”
    周歲安的聲音奶聲奶氣又一本正經。
    她沒有因為自己不愉快的心情而大鬧脾氣，反而能夠靜下心來聽周霽溫聲細語跟她溝通。
    可見這種模式在父女之間已經不是第一次。
    辛知遙目光湧動。
    周霽把她教得很好。
    “我們當然會尊重你，所有人都應該被尊重，不管是你，還是媽媽。”
    此時的安安似乎對媽媽這個字眼沒那麽抵觸，抿了抿唇之後說道：“可她離開我太長時間了。”
    “但她對你的愛不會隨著時間長而變淡，就像你這次出去玩回來，依舊還愛著爸爸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