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選擇低調是對的，那天會議上發生的事遠沒有結束，隨著事件持續發酵，陳局和殷副局長很快成為風暴中心，針對他們不和的傳聞在部裏流傳。
    很快引起部裏領導注意，為了避免幹部二局工作受到影響，最終派出以副部長白廣軍、紀檢組長李新民和幹部四局局長為首的調查小組，入駐幹部二局。
    一時間幹部二局人心惶惶，在忐忑不安中，調查組開始找人談話，其中也包括林宇。
    還是那間會議室，不同的是主席台上坐著調查組的人。
    中間的白部長林宇認識，前幾天他上任時對方也在，旁邊的就是中紀委派駐中組部的紀檢組組長李新民。
    這個人林宇多看了兩眼，長相陰鷙，眼窩深陷，尤其是鷹鉤鼻格外顯眼。
    “請坐！”
    台上第三人邀請林宇坐下。
    林宇不用猜也知道對方就是幹部四局局長韓春陽。
    “白部長！”
    “李組長！”
    “韓局長！”
    林宇對三人點頭致敬，按照要求坐在下麵指定位置。
    三人對林宇表現都很滿意，尤其是紀檢組長李新民，陰鷙的臉上竟然也對著林宇展露笑意。
    林宇一點也不掉以輕心，部委機關裏的勾心鬥角都是頂級的，誰也不會把真實想法表露在臉上。
    白部長態度很和善，率先開口道：“不要緊張，找你過來隻是例行談話，我們有幾個問題想要弄清楚，需要你解答。”
    林宇點頭道：“明白，請領導放心，我一定如實回答。”
    李新民用鋼筆尖輕點桌麵，金屬撞擊聲清脆得滲人：“你覺得陳東方局長和常務副局長殷全德關係怎麽樣？”
    林宇先沉吟片刻，這個問題明顯給他挖坑了。
    “不清楚。”
    李新民不易察覺皺下眉，又笑了笑：“我們代表組織向你問話，有什麽說什麽，不要有心理負擔。”
    白部長往椅背上靠一靠，輕笑出聲：“李組長，林宇同誌剛入職，不了解這些是正常的，我看換下一個問題吧。”
    李新民愣了片刻，轉頭看向另一邊的韓局長。
    韓春陽始終麵帶笑容，仿佛沒注意到調查組已經出現分歧。
    李新民微微點了點頭，林宇背景他是了解的，所以在幫殷全德的問題上，他隻能適可而止，不會把自己也推到林宇對立麵上。
    “你認為陳東方同誌為什麽在二局工作會議上針對殷全德副局長？”
    一個同誌，一個副局長。
    林宇察覺到李新民明站在殷副局長這邊，感覺有點意外，殷全德在部裏還有這種人脈。
    不過事情鬧到這個份上，他也不能順著對方的話去說，必須站出來講兩句公道話。
    林宇表情逐漸認真起來：“李組長，我想你誤會了。”
    李新民疑惑道：“我誤會什麽？”
    林宇深吸口氣，目光注視三位領導：“第一，那天開會陳局和殷副局長在會議上發生衝突，並不是因為私人恩怨，所以談不上什麽針對不針對，第二，當時陳局主持會議，向全局領導幹部傳達張部長會議精神，殷副局長屢次幹擾會議進程，這是有目共睹的，結合以上兩點，我認為陳局並沒有針對殷副局長。”
    坐在邊上的調查組其他人員開始記錄，今天被叫來談話的人很多，林宇是第一個敢跟調查組這麽說話的人。
    白部長和李新民討論幾句，似乎沒有達成共識，兩人同時征求韓春明局長的態度。
    這位韓局長麵對兩位副部級問話很客氣，但讓他表態卻不容易，好幾次氣得李新民瞪著他。
    李新民得不到支持，又向林宇發問：“我聽說你們陳局長之所以針對殷副局長，主要是因為你？”
    林宇納悶道：“因為我？”
    李新民拿出一份問話記錄：“對，你們秦主任是這麽說的，你解釋一下。”
    林宇斷然否認：“這是謠言，兩位領導，陳局生氣原因我是了解一些，秦主任說的完全是蒙騙領導，我認為調查組應該追究他的責任。”
    白部長神情微動。
    李新民也眼睛一亮。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暫時達成一致，上麵派他們下來，就是要查出真正原因。
    李新民迫不及待催道：“說吧，到底因為什麽？”
    林宇提醒道：“這和張部長有點關係。”
    “還和部長有關？”白廣軍有些吃驚，他雖然是副部長，但和張部長距離有點遠，級別上看似差著兩級，事實上如隔天塹。
    李新民沒想到林宇還真有料，試探道：“說說看。”
    林宇露出回憶之色：“開會那天早上，我去找張部長匯報工作。”
    “等等，你一個新來的副局長找張部長匯報工作？”李新民匪夷所思，部長辦公室就這麽好進嗎？
    林宇無奈改口：“是部長讓我過去的。”
    李新民表情複雜，為了照顧這些有背景的人，連演都不演了。
    韓局長主動笑著道：“林局，你接著說。”
    林宇將那天部長生氣批評陳東方的經過講了一遍，繼續道：“部長說我們應該實事求是，腳踏實地，不應該像某些幹部那樣，把組織部當成自己家開的，為自己升官。”
    李新民疑惑道：“這是部長說的？”
    林宇肯定道：“這是部長原話！”
    李新民和白部長相互看了一眼，這下明白陳東方為什麽發飆了，殷全德上躥下跳，為自己跑官都傳到部長耳朵裏了，陳東方挨了罵，肯定要把火發出去。
    白部長示意旁邊那幾人都不要再記了，這就是拿給部長看的，到時候部長一看，責任在我身上，這不是找不自在嗎！
    有了林宇這番話，調查組知道怎麽處理了。
    白部長笑著道：“我看主要責任還是在殷全德同誌身上，想進步可以理解，但方法欠妥。”
    李新民點頭附和，他縱然再想維護，也不能站在部長對立麵，表態道：“這個殷全德太急了，陳東方同誌還沒調離二局，就迫不及待當這個局長，利令智昏！”
    白部長看向另一邊，笑容玩味：“韓局，你怎麽看？”
    韓春陽是幹部四局局長，而在中組部，幹部局一共有五個。
    其中幹部一局又叫公務員管理辦公室，負責宏觀方麵管理和決策。
    幹部二局就是林宇任職的地方，負責省部級及以下幹部考察任免。
    而幹部四局，負責部委機關考察任免。
    剩下的幹部三局負責經濟和科技教育方麵幹部考察。
    幹部五局又叫企業幹部局，負責國企方麵人事調整。
    因此幹部四局局長韓春陽才是殷全德真正倚仗的人。
    此時韓春陽依舊是那副笑臉。
    “我支持兩位領導的看法，應該對殷全德同誌進行嚴肅處理。”
    說完，韓春陽轉頭看了眼林宇，笑容更盛。
    林宇沒當真，部委機關裏麵的人情世故，如果隻看表麵，笑麵虎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