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人間的最後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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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9年6月19日。
    畹玎緝毒總隊,屍體存放間。
    神情時而癲狂,時而恍惚的趙建永在緝毒一隊隊長劉國輝攙扶之下走著,他一邊喊著:“那張皮囊呢?”
    “皮囊呢?”
    “我要去看看。”
    趙建永又開始顫抖,整個人抖個不停,在冷箱前他幾乎不敢打開,整個人又開始發抖。
    “人皮經過特殊處理,紋身圖案經過描繪增強,還經過防腐處理”劉國輝眼神帶著複雜,因為這張人皮不怎麽可怕。
    伴隨著放屍箱抽出。
    趙建永忽然笑著,他沒落淚,因為皮膚最前麵畫著一句話,用紋身筆刻下的,寫著——老子在哪啊?奶奶的,總算回家了,你哭什麽啊,給老子找點吃的。
    紋身筆痕刻的很小,字體有些歪,這段皮膚應該是脖頸和後背的皮膚,隻有這段皮膚比較幹淨,還有其他空間。
    而這張皮膚其他地方都是紋身,針孔,或者刀疤。
    大腿小腿的皮膚被縫製起來,所以看起來這是一張長方形被縫製,圖案拚合的人皮。
    首先人皮左下角是一個兔子,然後兔子圖案,佛陀圖案,佛陀座下神獸圖案,蓮花圖案,還有瓦邦神獸圖案
    “哈哈哈。”趙建永笑著,看著這句話,看著人皮。
    “他是誰?這真是人皮嗎,毒販那麽癲狂嗎?”劉國輝在問一個很蠢的問題,他之前做個皮質層檢測,這就是人皮。
    “老子怎麽知道他是誰,管他是誰呢,我才不知道他是誰,管他是誰!”
    “我不知道。”
    “老子不知道他是誰!”
    趙建永開始嚎叫,怒罵,甚至不在意的轉身。
    然後他猛然摔倒,趙建永就那麽躺在地上,看著天花板。
    眼前畫麵開始轉場。
    轟!
    1999年1月2日晚。
    魏瑕扶著病床摔倒,他幹脆躺在地上,看著天花板。
    他開始咳嗽,摔倒的時候把手臂的膿包摔破,又是肮髒的血液飛濺,他厭惡的用袖子擦著。
    老緬醫董歸鄉擔憂的走來,他神情焦灼的看著。
    “我到底還能活多久。”魏瑕看著老緬醫。
    “我和清邁那群醫生討論過,可能是幾天或者不到一個月,靜脈注射現在淺層注射失敗,深層注射太危險。”
    “還有你喉嚨的腫瘤越來越大,還有身體好幾個器官完全衰變嚴重。”
    “就算靜脈能注射,惡性腫瘤也隻能讓你活三個月。”
    老緬醫輕輕扶起魏瑕。
    呼機又在響。
    周乾恩背後境外勢力代言人孫秉禮的電話。
    老緬醫離開,魏瑕扶著牆,看著呼機傳出聲音。
    “我們派的人進瓦邦了,索吞也在聯係我們,但我覺得你更適合治理瓦邦。”
    “二月我們會安排你和中國地區代表見麵,他們職位極高,到時候你會知道我們背後勢力之大。”
    孫秉禮不急不緩。
    呼機掛斷。
    魏瑕喊著,他發現嗓子說話也開始費勁了,說話很疼,嗓子一個異物在堵著嗓子,非常疼,疼的厲害,他隻能一點點虛弱喊著。
    “老緬醫。”
    但是魏瑕發現,自己的嗓音變得尖銳很細,像是哼唧。
    他又發呆的站著。
    魏瑕開始下意識喊著:“吳剛,你帶人殺了孫秉禮。”
    “吳剛。”
    “把他們剁碎。”
    魏瑕沉默,老緬醫進來了,扶著他。
    “明天,拜托你了。”
    魏瑕很大聲說話,但因為喉嚨疼的厲害,變得模糊沙啞聲,但魏瑕還咬牙一遍遍吼著說著。
    “明天!拜托你了!”
    嗬嗬聲和模糊的吞咽聲。
    老緬醫歎了口氣,然後點著頭。
    黑狗街。
    茶鋪,沒人了,前往中國的青年軍已經走了。
    索吞一個人坐在桌椅亂倒的茶鋪。
    呼機響起,孫秉禮的電話。
    “我們的人到了,何小東在聯係我們,他想剁了你,但我看好你,就明天一天。”孫秉禮語氣很溫和。
    “我艸你大爺!”索吞歇斯底裏咆哮,他拿著呼機怒吼:“你是誰?”
    “你個畜生有資格威脅老子!”
    “老子想做就做,老子就是瓦邦的王!”
    “沒人能威脅我!”
    索吞怒吼,他聲音狂躁的對著呼機怒吼。
    沉默片刻,孫秉禮幾乎有趣的開口:“彭景國像狗一樣軟弱,但是瓦邦好像來了有趣的人了。”
    “很少有勢力會罵我們的。”
    “畢竟我們可是你們的衣食父母。”
    “不過何小東真要殺你了。”
    電話掛斷。
    索吞眼神陰鬱,他開始拿著對講機,喊著手下:“都來!”
    “來!”
    “孫秉禮這個畜生還想玩雙麵計,他憑什麽!”
    “現在出發,明天把他剁碎了。”
    “老子不會服軟,去你碼的服軟。”
    索吞開始陰鬱笑著,眼神凶得很。
    索吞覺得不妥協了,他要成為瓦邦最混亂的刀子,徹底亂起來,讓境外勢力無法運毒前往東方。
    這樣老大就不需要妥協了。
    索吞看著手下佩戴裝備,他冷冰冰的看著瓦邦的深夜,他盤坐著,像是神像。
    深夜。
    青年軍街道, 別墅大樓,頂樓亮著燈。
    老緬醫董歸鄉沒睡著,他拿著紋身刀,小心翼翼的在魏瑕身上開始繪製。
    準確來說,開始給之前紋身線條上顏色,讓線條更明顯。
    “老緬醫,小心點,別畫錯了。”
    魏瑕嘿嘿樂著,他現在感受著皮膚再次被割開,紋身顏料的注射,然後皮膚開始紅腫,於是酒精和抗生素一個塗抹一個注射。
    一些皮膚膿腫的地方老緬醫開始引流清創,然後紋身顏料注入。
    魏瑕站著,他看著身軀紋身線條開始增強,之前因為毆鬥,受傷,紅腫,那些模糊的線條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老緬醫小心翼翼,因為皮包著骨頭,他真害怕皮膚劃破後看到白色的骨頭。
    這半夜燈光明亮照耀著。
    魏瑕睡不著,渾身疼,皮膚紅腫,喉管異物,胸腔沉悶壓抑,心胸疼,還有大腿異物的擠壓,因為碰了太多毒現在毒癮歇斯底裏的渴望
    各種疼痛紮堆出現。
    “嗬嗬嗬”魏瑕喘著粗氣,額頭全是汗水,他看著外麵,天終於開始亮了。
    1999年1月3日的清晨六點。
    出太陽了。
    真好。
    有太陽了。
    “老緬醫,我這身皮有用,索吞知道會怎麽做的。”
    “但除了腦袋還需要做投名狀,我的身子必須燒了,骨灰隨便丟吧,反正太髒了。”
    “得用火,大火,燒幹淨。”
    “太髒了,一定記得用火!”
    魏瑕看著太陽,他提醒老緬醫,反複提醒。
    要用火。
    不要埋土裏,太髒了,太多毒了,太肮髒,隻有火才能燒幹淨。
    “父親。”
    “我幹幹淨淨,堂堂正正的來找你們了。”
    “我好想你們啊”
    魏瑕記得父親曾說過,自己出生的時候,家裏窮的厲害,那還是八十年代呢。
    那時候家裏太窮了。
    母親坐月子,大著肚子,沒有營養,父親魏梁慌的很,於是去其他村偷村長家雞蛋,反正那戶的村長也不是好東西。
    就在那天夜裏。
    山東老家的宅子,母親梁曉玲看到養的貓趴在床邊不斷喵喵喵叫著。
    梁曉玲好奇得很,貓為什麽催促的叫,於是她起身,貓像是知道她懷孕,不急不緩的帶著她,在家門口,一隻三斤重的大鯉魚還在活蹦亂跳著。
    貓對著鯉魚喵喵叫著,奶牛貓的小白爪子指著鯉魚。
    梁曉玲很難想象,這隻瘦巴巴的貓如何去生產隊養魚池偷抓的大鯉魚,如何一路上艱難抓著, 叼著,最終精疲力盡叼到大門口。
    那時候父親還說了,他們燉了那隻魚,魚湯可好喝了,之後每周那隻貓都會去生產隊魚池偷魚。
    後來在魏瑕出生那天,那隻貓忽然死了,被埋在老宅子花椒樹下。
    現在這段記憶浮現魏瑕眼前。
    這一刻。
    魏瑕眼神恍惚,他看著紋身圖案,他也彷佛看到這個時空好像越來越窄了,他感覺自己的身體也在變小,一點點的變小。
    在離開這個時空。
    變成貓離開這段時空。
    去最初見到父母的時空。
    “媽,過了今天,我就能見到你們了。”
    “我要給你們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