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碎裂的脆響在甬道裏蕩開回音，夜羽垂眼看向懷中少女。
    靈心鎖骨上蔓延的霜紋如同活物，正隨著她急促的呼吸起伏明滅。
    鳳凰佩懸在兩人之間流轉著赤金光芒，將少女蒼白的臉頰映得忽明忽暗。
    “這玩意真能認主？“朋友甲甩了甩被毒藤劃破的衣袖，劍尖還沾著紫黑黏液，“上個月咱們在藏書閣看到的《玄器通鑒》，不是說鳳凰佩要雙靈同修才能......“
    話音未落，玄風長老的傳音玉簡突然自錦囊中躍出。
    元嬰期的靈力波紋震得石壁簌簌落灰，老人焦灼的聲音裹著雷鳴：“血魔殘念在侵蝕護山大陣！
    爾等速歸！“
    夜羽的指節擦過腰間玉牌，玄靈宗弟子特有的青紋在黑暗中泛起微光。
    他望著屏障上流轉的鳳凰圖騰，突然想起三日前在祭壇深處看到的壁畫——雙翼浴火的鳳凰銜著赤金鎖鏈，鎖鏈盡頭纏繞著狀若琉璃的心髒。
    “巽位屬風，鳳棲梧桐。“靈心冰涼的氣息拂過他耳畔，霜花陣紋突然在掌心發燙，“夜羽哥哥，還記得我們在寒潭底看到的星軌圖嗎？“
    毒血攀附石壁的窸窣聲越來越近，朋友乙的羅盤指針瘋狂震顫著指向屏障。
    夜羽將靈心輕輕放在鳳凰佩投下的光暈裏，赤金血紋自心口蔓延至右臂，在皮膚下遊走成玄奧的符咒。
    當他抬起手掌時，冰焰裹挾著鎏金流光轟然撞上屏障。
    鳳凰圖騰突然發出清越啼鳴，鎏金瞳孔迸發的光束直刺他胸前傷口。
    劇痛讓夜羽踉蹌著單膝跪地，卻見滲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細鏈，與靈心鎖骨上的霜紋遙相呼應。
    “是血脈共鳴！“朋友甲突然劈開襲來的毒藤，劍鋒在石壁上擦出火星，“夜羽你繼續，這些髒東西交給我！“
    第二道冰焰擊出時，夜羽聽見自己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
    屏障上的裂紋蛛網般蔓延，卻總在即將破開的瞬間被某種力量修複。
    靈心的咳嗽聲混著冰晶凝結的細響，讓他想起初入宗門時，少女捧著藥爐在晨霧裏等他試丹的模樣。
    “讓開！“朋友乙突然甩出七枚銅錢，卦象在屏障前結成北鬥陣型，“兌位生門要轉了！“
    夜羽旋身騰空的刹那，赤金血紋突然爬上麵頰。
    元神深處沉睡的力量被某種呼喚驚醒，他看見自己的影子在石壁上詭異地拉長變形。
    當第三道融合了冰霜與流光的掌風轟在裂紋中心時，鳳凰佩突然化作虛影沒入他心口。
    “喀嚓——“
    屏障碎裂的聲響如同春冰初破。
    幽藍光幕化作萬千翎羽四散紛飛，每片羽毛都映出眾人驚愕的臉——夜羽右手的皮膚正在龜裂，金紅交織的紋路從裂縫中滲出，卻在觸碰到靈心周身寒氣的瞬間凝成冰晶。
    玄風長老的靈力波動從裂縫另一端湧來，裹挾著熟悉的鬆墨香。
    朋友甲拽起還在發愣的朋友乙就往光幕裏衝：“老家夥的乾坤陣要散了！“
    夜羽彎腰去抱靈心的瞬間，少女睫毛上的冰晶突然簌簌墜落。
    她蒼白的唇輕輕開合，霜紋順著指尖爬上夜羽手腕：“別讓長老們看見你的......“
    未盡的話語被轟鳴聲吞沒。
    當最後一片翎羽消散時，夜羽的靴底已經踏上玄靈宗試劍坪的青磚。
    朝陽刺破雲層的瞬間，他聽見幾十道劍鳴自四麵八方響起，卻抵不過胸腔裏愈發劇烈的灼痛——那些金紅紋路正在皮膚下遊蛇般竄動，每一次心跳都讓裂紋向肩胛多延伸一寸。
    “恭迎長老回宗！“
    弟子們的唱喏聲浪中，夜羽將靈心往玄風長老的方向推了推。
    垂落的廣袖遮住右手猙獰的血紋，他望著雲海中逐漸清晰的主峰輪廓，忽然想起闖屏障時那個詭異的感知——當兩種力量交融到極致，肉身深處有什麽東西在渴望破繭而出。
    青磚上蜿蜒的血跡被晨光鍍成金線，夜羽借著躬身行禮的姿勢將右手縮進袍袖。
    靈心踉蹌著扶住試劍坪邊的青銅鼎，鼎身饕餮紋裏未幹的血跡與她袖口冰紋交相輝映。
    “三日不見，倒學會藏傷了。“玄風長老的拂塵掃過夜羽肩頭，鬆香混著藥草味鑽入鼻腔。
    老人枯瘦的指尖在廣袖遮掩下按住他腕脈，元嬰期的靈力如銀針刺穴，“元神沉眠還敢強催冰魄訣，嫌命長？“
    夜羽喉間腥甜翻湧，麵上卻笑得雲淡風輕：“您當年獨闖九幽潭時，不也斷了三根肋骨還騙師祖說是摔的？“說話間金紅紋路已蔓延至頸側，在衣領邊緣灼出細小的焦痕。
    雲舟破空而至時，朋友甲正把最後半壺靈泉澆在冒煙的劍刃上。
    青銅鼎突然發出嗡鳴，鼎中殘留的毒血竟凝成三寸小蛇，嘶叫著撲向夜羽右腕。
    靈心袖中霜綾比玄風長老的劍氣更快，冰晶鎖鏈絞殺毒蛇的刹那，夜羽看見她耳後浮現出與遺跡壁畫相同的鳳凰翎羽紋。
    “這丫頭...“玄風長老收劍的手微微一頓，蒼老眼眸中閃過驚疑。
    雲舟甲板上的八卦鏡突然轉向靈心，鏡麵卻映出漫天火雨——正是三日前他們在祭壇看到的幻象。
    夜羽故意踩住朋友乙滾落的羅盤，金屬碎裂聲掩蓋了體內骨骼的異響。
    當靈心攙扶他的手指觸到脈門，那些躁動的金紋突然溫順如歸巢的螢火，順著相貼的肌膚流入少女腕間冰輪印記。
    “夜羽哥哥的傷，怕是得用千年玄冰鎮著。“靈心說話時嗬出的白霜在舟楫上綻開冰蓮，花蕊裏跳動著與鳳凰佩同源的赤金光點，“正巧我屋裏還存著給藥圃鎮魂用的...“
    玄風長老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掌心的血跡在雲絮上燙出個窟窿。
    夜羽分明看見老人用縮地成寸的術法，將染血的帕子藏進了腰間煉妖壺。
    療傷殿的寒玉榻升起時，窗欞外的星軌恰好轉到鬼宿方位。
    靈心把搗碎的月見草敷在夜羽開裂的指尖，藥杵與玉缽碰撞出細碎鈴音。
    夜羽望著梁上懸掛的鎮魂幡，忽然想起突破屏障時，那些湧入體內的赤金流光曾在瞬間映亮整片識海——而沉睡的元神，似乎翻了個身。
    “別動。“靈心的發梢垂落在他胸口，霜花順著衣襟縫隙鑽進灼傷的皮膚，“長老說這些金紋是上古禁製，若不用...“她的聲音戛然而止，藥杵當啷墜地。
    夜羽順著她的視線看向銅鏡，瞳孔驟然收縮。
    寒玉榻上的身軀正在晨光中呈現詭異的半透明狀，五髒六腑間遊走著星河般的璀璨光帶，而本該沉睡的元神位置，赫然懸浮著一枚鳳凰形狀的琉璃心。
    靈心腕間的冰輪印記突然迸發強光，榻邊燭火齊刷刷倒向夜羽心口。
    在琉璃心第三根尾羽亮起的瞬間，夜羽看見鏡中的自己緩緩睜開了眼睛——那瞳孔裏流轉的，分明是雙重重疊的金色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