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原閉上了眼睛。
    一名生活儉樸，性格古板，平日裏隻愛習武。
    希望此生能報效朝廷的中年武官形象，躍然眼前。
    可是有一日，一群惡吏到了軍堡。
    拿著土地田畝冊告訴中年武官，他軍堡治下的兵戶村寨，土地都已經是鄰村那位鄉紳的了。
    如此巨變，讓這位偏遠軍堡的鎮守官措手不及。
    他幾次趕赴縣督軍府申辯，卻都無人理睬。
    惡吏與鄉紳的家仆衝入了兵戶村寨，要將他們趕出自己的家園。
    兵戶們忍無可忍，隻能拿起刀矛與其對抗。
    在激憤之中，有人失手打死了惡吏。
    這一下可闖下了大禍。
    遂州府為了以儆效尤，立刻派兵，要剿滅所謂的亂民。
    被激怒的兵戶與郡府兵大打了一場。
    保家護田的兵戶們奮勇無比，那些郡府兵吃了大虧，扔下了上百具的屍體逃回了府城。
    很快，督軍府派人傳來了消息，要他們這些聚眾起事的首領到府城申述詳情。
    中年武官相信了上官的保證，帶著十幾名兵戶首領毫無防備的走入了遂州城。
    他們沒有想的太多，隻想要回土地，為兵戶們爭一條活路而已。
    然而等待他們的，卻是督軍府上官的謊言與殘忍的絞刑。
    那中年武官自己，也變成了木梁上的屍體。
    更被汙名成了匪首。
    然而事情，卻沒有向府衙那些惡吏希望的方向發展。
    首領被絞殺，並沒有嚇倒那些起事的兵戶們。
    反倒是徹底激怒了他們。
    城外那十幾具兵戶屍體，等於告訴所有人。
    不要相信府衙中官吏與督軍府的騙子。
    至此，遂州府衙與督軍府徹底喪失了威信。
    而兵戶暴亂也如同點燃的野火，在遂州各縣是愈演愈烈。
    李原睜開了眼。
    心中鬱結的如同布滿了烏雲。
    他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哪個屬性發揮了作用。
    站在這些兵戶屍體之前，他仿佛看到了暴亂的前因後果。
    就像是這些屍體，在向他這位遲來的兵戶宣慰官，傾訴著滿腹的委屈與不甘。
    李原的眼角，少有的帶上了水霧。
    他本就是兵戶出身。
    所以對這些底層兵戶的想法非常了解。
    這些性格樸實的漢子，若不是被逼的走投無路，絕不會暴動。
    李原望著眼前的兵戶屍體。
    眼中閃過了一絲寒芒，口中低聲念叨著。
    “你們安息吧，這個仇。”
    “我來幫你們報。”
    “崔朱那兩個鼠輩，竟敢如此殘害我大梁兵戶。”
    “我李原必殺之！”
    之後，李原並未進入遂州城。
    而是來到了紅九鈴安排的五裏亭車馬店。
    以他的身份，一旦入城，怕是立刻就會打草驚蛇。
    “胥黨”的那些家夥必然會立刻銷毀證據，四處躲藏。
    他要在這裏，繼續觀察遂州事態的發展。
    讓那些跳梁小醜都主動跳出來，越瘋狂越好。
    而李原要做的，是徹底將其一網打盡。
    歎了口氣，李原剛剛收回了思緒。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了腳步聲響。
    他都不用回頭就知道，來的定然是紅九鈴。
    此時的女馬匪正將一摞整理好的紙張擺到了桌案之前，然後對李原說道。
    “侯爺，這是這些時日，鈴衛們搜集到的情報。”
    關於紅九鈴幾女組建銅鈴衛的事情，女馬匪已經告知了李原。
    對於她們私自組建情報機構，李原並沒有表示反對。
    他現在隻是想看看，這所謂的銅鈴衛到底有幾分本事。
    所以他便讓紅九鈴去集合鈴衛，匯總遂州這段時間的消息。
    現在匯總好的情報，已經放到了桌案上。
    李原從桌上拿起了這幾頁紙張，仔細翻看。
    最前麵的是遂州的近況。
    比如這“胥黨”正在遂州，大肆打壓府衙中反對自己的人。
    一直與崔朱兩人不對付的鄭推官與張捕頭。
    因為想向道府衙門檢舉遂州“胥黨”的惡行，已經被崔朱兩人軟禁在了府中。
    李原冷笑，打壓異己軟禁同僚，崔朱兩人居然已經如此瘋狂。
    此外，這紙上還寫出了十幾名“胥黨”的成員。
    包括府宅在何處，幾時與崔朱二人勾連，都有詳細記述。
    看到此處，李原微微點頭。
    看來之前，自己還是有些小瞧了這個銅鈴衛。
    能把遂州府城的情報摸的這麽透，這鈴衛可不簡單。
    李原翻動紙張向後麵看去。
    對於遂州暴動的兵戶亂軍，這裏也有情報。
    目前兵戶亂軍的規模，大概有兩三千人。
    他們聚集在遂州四十裏外的翠雲山，東石堡附近。
    而且因為遂州官吏實在是不做人，從遂州其他各縣。
    仍有被奪了土地的兵戶源源不斷的趕來，要求加入亂軍的隊伍。
    所以這兵戶亂軍的數量還在不斷增加。
    至於這夥兵戶亂軍的首領。
    目前得到的消息很雜，有傳聞說亂軍之中有數位首領。
    也有的說，這夥兵戶亂軍的為首者，名叫莫三郎。
    傳聞是一名年輕人。
    聽聞兵戶亂軍的首領也姓莫，李原的眼珠一動，他想起了城門前被吊死的鎮守官莫勇。
    看來這夥兵戶亂軍推舉出來的新首領，應該也是那莫勇的子侄。
    看著情報，李原的心中有些矛盾。
    兵戶們暴亂是被惡吏逼迫，情有可原。
    但要是按照大梁的律法與督軍府的軍律，這些兵戶按律當斬。
    李原有心招撫這些兵戶，卻又不知他們的底細如何，所以有些猶豫。
    正在這時，車馬店的外麵響起了馬蹄聲。
    李原從窗口望去，見來的是一名騎馬女衛。
    紅九鈴眼中一亮，對李原說道。
    “侯爺，銅鈴衛那裏，看來是有新情報了。”
    於是立刻起身下樓。
    不多時，女馬匪走進來對李原回道。
    “侯爺，遂州潛伏的鈴衛傳來了新消息。”
    “兵戶亂軍正在攻打三十裏外的劉家堡。”
    “那崔同知與朱通判說動了督軍府的幾位校尉率軍平亂。”
    “他們即刻就要出兵。”
    聽聞此言，李原的眼睛微眯。
    他略一思索，便下令道。
    “立刻備馬，咱們也去看看。”
    “正好瞧一瞧，這遂州的郡府兵與兵戶亂軍。”
    “他們的戰力到底如何。”
    李原看情報上說，兵戶亂軍居然能多次擊敗遂州郡府兵。
    這讓他有些意外，在大梁的兵戶體係中。
    郡府兵屬於府縣的常備軍，兵甲武器要比兵戶精良許多，糧餉更不是兵戶們能比的。
    為何麵對遂州兵戶亂軍，卻是屢戰屢敗呢。
    難道是那支兵戶亂軍中有能人不成。
    李原對此很感興趣，必須要親眼去看看。
    不一會的功夫，一隊人馬便從車馬店中奔出，向著遂州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