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章似是而非的政治討論
    十二點半的城北書店，像被按下暫停鍵的八音盒。小丸子與書店顧客們的隨意性比賽活動的彩帶還在書架間晃悠，老校長催促吃飯的電話卻已經炸響在小丸子的褲兜裏。這位被學生們私下稱為“人形鬧鍾”的即將退休老教師、老校長，此刻正揮舞著鍋鏟在城西北的流觴小區翹首以盼。
    小丸子把最後一聲比賽活動宣告結束，忽然想起老校長家那盤老校長奶奶的拿手絕活、永遠冒著熱氣的紅燒肉，喉嚨便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他先是開心地對書店裏的顧客們說：“不好意思，我得去吃午飯了！謝謝謝謝剛才諸多贈書的哥哥姐姐和朋友們！”回頭衝屈香火擠了擠眼：“爸，再不出發紅燒肉就要‘離家出走’了！”
    屈香火正往書店門口與葉文學的爸爸葉白打招呼，聞言回頭抬手拍了拍兒子的後腦勺：“就你惦記著吃，等會路上給你表演個‘摩托車漂移送年貨’。”
    這話成功吸引了圍觀群眾的注意。葉文學拽著表姐杜莎，身後還跟著像小尾巴似的爸爸葉白，三個初中生和老師湊過來時，小丸子甚至聞到了杜莎書包裏偷藏的辣條味。
    “我帶你兜風！”葉文學推了推歪掉的眼鏡，極其開心地對小丸子說：“保證比你家自行車火車快十倍！”
    說罷，五人便出了城北書店。小丸子站在台階上，望著遠處停在梧桐樹下的自行車火車，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即將出征的騎士。開心地對葉文學說：“不，我要坐我爸開的自行車火車！”說罷，他搓了搓手，腳下生風，施展之字梯雲縱，如一隻靈活的猴子般飛掠上了自行車火車。屈香火則不緊不慢地跨上摩托車，發動引擎的轟鳴聲驚飛了路邊樹梢上的麻雀。
    葉文學和杜莎、葉白也迅速上了他們的摩托車，引擎聲此起彼伏，仿佛一場小型的賽車比賽即將開始。五人沿著城北路一路飛馳，路邊的梧桐樹向後倒去，揚起的灰塵在陽光下跳起了舞。小丸子趴在自行車火車上，感受著迎麵而來的風，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在穿越時光隧道，從書店的寧靜穿越到即將開始的熱鬧午餐。
    很快，五人便進了流觴小區，來到葉向陽家。小丸子和屈香火帶來的年貨堆在門口，像是一座小山。葉文學和杜莎見狀，立刻挽起袖子，四人默契地分工合作。小丸子在車上傳遞，葉文學和杜莎在下麵接應，葉白則在旁邊幫忙搬運，不一會兒，所有年貨都被搬進了屋裏。
    客廳裏，老校長奶奶黃鶯正指揮著女兒和兒媳擺放碗筷，餐桌上已經擺滿了香氣四溢的菜肴。本來八口之家剛好在餐廳用餐，可加上小丸子和屈香火，隻好在客廳臨時拚湊出一張大餐桌。每周屈香火家雷打不動地送東西來，這頓午飯自然也比平時多了幾分隆重，桌上還特意擺上了一瓶珍藏的米酒。
    葉向陽夾起一塊油亮的紅燒肉，忽然放下筷子，鏡片後的眼睛閃著光：“再過一年多，我這把老骨頭就該退休嘍！到時候就去桶子村，和你們一起搞事情！”話音未落，屈香火已經舉起飯碗碰過去：“歡迎歡迎！到時候給您安排個‘榮譽村長’當當！”小丸子嘴裏塞滿了米飯，含混不清地跟著喊：“好呀好呀！到時候帶您去看我們的秘密基地！”
    然而，老校長的神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他放下筷子，歎了口氣：“網絡上說，我們國家的全麵小康很快就要收官了，可咱們縣呢？有些地方連溫飽都還成問題啊。”這話像顆石子投進平靜的湖麵，葉文學第一個坐不住了，他推了推眼鏡，漲紅著臉反駁：“爺爺，您可別嚇唬人！看看咱們縣城，房屋一排排、市場商場很繁榮，哪像是連溫飽都解決不了的地方？”
    小丸子剛想喝口湯，聽到這話差點嗆著。他趕緊放下碗，像個小老師似的解釋道：“文學哥，老校長爺爺說的是天台縣，不是天台縣城！”
    葉文學撓了撓頭，一臉茫然：“這有啥區別？不都叫天台嗎？”
    杜莎伸手在表弟腦門上敲了一下：“笨！外公說的是整個天台縣，你說的隻是縣城！那些山村可跟縣城是兩碼事！”
    葉向陽感激地看了眼外孫女，清了清嗓子繼續說：“根據二十多年前的鐵血縣長仇虎做的一份天台縣縣情調查，我們天台縣一個縣城，三百六十多個山村，沒有鄉鎮這一級的行政區劃。那三百六十多個山村，民眾的日子過得都很苦很苦。至於為什麽會出現桶子村，行將小康的山村，那是因為桶子村出了屈香火及其六龍，尤其出了個小丸子，否則，生存條件起碼比桶子村的、在城外十幾裏的四個山村，村人們依然還沒有過上溫飽的生活。”說到這兒，老校長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小丸子，那眼神仿佛在說：“未來就靠你們這些小家夥了！”
    葉向陽說罷，卻看向了小丸子，小丸子也正看向葉向陽，小丸子讀懂了老校長對他的期盼，便真快對葉向陽說：“估計，你退休的時候，我也十周歲了，我們村的桶壁山開發大體上完成了。”
    小丸子說罷忽然發現葉向陽在看他，被看得心裏發毛的，趕緊扒拉了兩口飯轉移注意力。
    屈香火卻突然插話：“兒子，不是說兩年就能開發完嗎？怎麽變成大體完成了？”
    小丸子咽下嘴裏的飯菜，擦了擦嘴，一本正經地說：“爸，這兩年我們村搞了‘下單’和‘畫餅’兩大戰略，效果是不錯，但還有很多細節要完善。”
    葉向陽來了興致，放下筷子往前湊了湊：“小丸子，你每次來都說些零碎的，今天可得給我們好好總結總結！”小丸子摸了摸鼻子，突然覺得自己像在做年終匯報。他挺直腰板，模仿著電視裏領導講話的語氣：“關鍵就靠‘微雙軌’！還有，咱們村的發展，全靠城裏的‘垃圾’支援！”
    這話一出，飯桌上瞬間安靜得能聽見筷子落地的聲音。葉文學的筷子差點戳到鼻孔：“什麽？縣城的垃圾都運到你們村了？那你們還能住人？”葉校長一家人也都齊刷刷地看向小丸子，眼神裏寫滿了問號。
    小丸子得意地笑了笑，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我們村發展需要養殖區的欄圈、三池、飼料草種植渠板這些東西，莊田軍伯伯用城裏的市政和工廠、礦場的垃圾，做成了我們需要的發展資料。所以你們在城外看不到垃圾山，其實都變成我們村的‘寶貝’啦！”
    葉文學皺著眉頭，還是一臉不信：“把垃圾都送到你們村，你還這麽高興？以後這些垃圾肯定有大麻煩！”小丸子撓了撓頭，臉上的笑容淡了些：“文學哥，我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但現在，這些垃圾預製品能幫我們快速發展。就像蓋房子，先搭個框架，以後再慢慢裝修嘛。”
    飯桌上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筷子碰撞碗碟的聲音。小丸子偷偷瞄了眼老校長，發現他正若有所思地點頭。突然，葉白像在課堂上提問：“小丸子，那等你長大了，能讓山村和縣城一樣好嗎？”
    這個問題讓所有人都放下了碗筷。小丸子望著窗外的藍天，心裏湧起一股說不出的力量：“當然能！到時候我們村的桶壁山，肯定比縣城的遊樂園還好玩！”屈香火伸手揉了揉兒子的腦袋，葉向陽端起米酒，眼神裏滿是欣慰：“好！就衝你們這些孩子，我這把老骨頭也得去桶子村發揮餘熱！”
    窗外的陽光不知何時變得更亮了，灑在餐桌上，給這場似是而非的政治討論鍍上了一層溫暖的光。小丸子咬了口紅燒肉，突然覺得，或許未來真的就藏在這些爭論和憧憬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