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時予在城裏麵晃悠。
    隻是逛了一小會兒，就完全沒了興趣。
    城裏的建築都長得差不多，城裏人聊天內容也總是那麽一兩樣：
    “看我的新舞裙，最流行的款式，是祭拜神之後賜下來的。”
    “你這個不夠好看，我的才最華麗，因為我祭拜的更加誠心。”
    時予搖搖頭，當隻要祈神就可以輕鬆實現願望的時候，人們往往會變得懈怠，選擇走這條捷徑。
    是的，通過自己的努力也可以做出一件漂亮的裙子，但那也太辛苦了，太費時間，哪如跪下來祭拜輕鬆呢。
    時予覺得這些人與其說是神為他們提供了一切，倒不如說他們被神圈養了。
    平安城就是一個豪華的牢籠，
    進到城裏的人，剛開始還會警惕，覺得不勞而獲有些羞恥。但時間久了，他們就習慣了，將自己的一切交給神祇。
    他們被圈養的沒有任何生存能力，或許有，但也不願意再過回從前那樣辛苦的生活方式。
    有點像是賭博。
    賭的多了，會覺得打工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幾萬塊錢可能需要努力一年，但是在賭桌上，一分鍾就能賺回來。
    太刺激了，
    刺激到明明知道輸的概率有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也想要賭最後的那百分之一。
    時予難得思考了一會兒人性，就在她思維發散越來越遠的時候，
    “噗呲”一聲。
    兩個正在攀比的人，其中一個掏出把水果刀，毫不猶豫對著另一個人脖頸刺了下去，另一個人當場倒地。
    看著對方身上淡紅色已經有點偏黃的鮮血飆出，男人冷笑道：“蠢貨，居然跟神祈願，嫌自己穿的太重，單薄一些。”
    時予轉過頭，男人殺完人後，正朝地上的屍體摸索，沒一會兒，一個桃紅色的項鏈被摸了出來。
    項鏈裝進男人的口袋中：“這麽好用的東西，放在你身上浪費了。”
    “看夠了嗎？”
    男人轉過身，一雙陰翳的眼睛跟時予對視，透露著狠厲。
    這並不罕見，
    誰都沒有規定，
    當玩家進入遊戲之後，殺掉旁邊的人，算不算違法。
    還有就是，常年參加遊戲的人，一般都得殺幾個NPC，NPC跟人類的手感，也差不多……
    “你好呀。”時予跟他打招呼，見男人很警惕，主動說道：“別擔心，我奶奶好說話，不要求我每天祭拜。”
    男人還是沒放心，不過他現在身上的紅色物品攢夠了，也沒必要再殺一個玩家了。
    於是倆人寒暄了起來。
    男人說，倒地的這個家夥他跟蹤很久了，是個蠢貨。
    “她在第一天進入遊戲的時候，被傭人穿上了厚重的裙子，勒的差點窒息，沒走幾步路就得停下來大喘氣。又過了一天，她換上了寬鬆的衣服，再過一天，身上的衣服變成了現在這樣。”
    時予隨著他的描述看過去，地上的女人身上是一件漂亮的舞裙，上麵鑲嵌了許多閃閃發光的寶石，名貴漂亮。
    “你猜怎麽著？”
    時予：“她向神明祈禱了。”
    “沒錯，這個家夥嫌衣服重，居然在禱告的時候直接跟神祇說了，有一就有二，換上寬鬆的衣服還不行，她又祈求給自己換上更加漂亮的衣服。”
    男人臉上浮現出不屑：“我們來這個遊戲，就是為了走出平安城的，她現在這麽信賴那個所謂的神靈，遲早要變成對方的養料。”
    時予非常認同這個觀點，當即二人開始聊天，還分享了一些見聞和資料。
    比如，時予說，教堂裏麵有新的規則，男人聽完大吃一驚，表示等會兒就去看。
    又比如，男人說，紅色物品可以讓自己的意識變清醒，他之所以殺了剛剛那個人，就是為了搶奪對方身上的紅色物品。
    男人又說，來到這裏的玩家，除了祈禱，每天都會被家裏人安排學習各種貴族該有的禮儀，如何喝茶，如何走路等等……
    時予默默後退一步。
    男人像是沒有察覺到一樣，還朝她這邊看：“你怎麽了，離那麽遠？”
    “我突然想起家裏有事兒，我奶奶讓我回去早點吃飯。”
    “那你慢點啊，我跟你還挺投緣的，我們下次再聊。”
    時予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急吼吼的跑開了。
    彈幕：“咋突然這麽急啊，不是剛吃過早飯。”
    “笨啊，很明顯這個家夥是被汙染了。
    既然大家都忙得在家學習禮儀，那他是怎麽有時間出來跟蹤和殺人的？”
    遊戲內，時予摸了摸頭頂的呆毛，壓下去，又自己翹了上去，再壓下去……
    她有些無語，很明顯，剛剛那個人早和神祇做過了交易。
    看來，每個人身上的紅色物品可以叫醒受到蠱惑的玩家，卻沒辦法提醒那些已經與神祇交易過的人。
    甚至還會蠱惑，讓他們以為自己很安全~
    聯想到剛才男人洋洋得意的模樣，時予就感到一陣飄忽，這個遊戲還是危險的，讓人不知不覺間就中招了。
    不對，不可能無所察覺。
    這個遊戲想要通關，最重要的是在祭拜的時候不讓自己向神明提出要求，按理說這點很容易。
    可剛剛那個男人為什麽要騙自己呢？甚至連自己也騙過去了。
    提了就是提了，沒提就沒提。
    提了要求，告訴別人他沒提，還要嘲諷提了要求的人愚蠢，這是什麽操作？
    就在她疑惑之際，剛剛分開的玩家繼續在城裏麵溜達，心裏洋洋得意。
    雖然他曾經不小心跟神祇提過一個小小的要求，但他不認為自己被蠱惑了。
    因為他的意誌力強，還足夠的“聰明”，並且事後第一時間拿出紅色物品進行了“洗眼”。
    男人回想起自己第一天來這裏時，他倒是沒有像女玩家一樣被迫穿十分厚重的衣服，但是依舊要學習“禮儀”。
    身為一個貴族，一顰一笑都有要求，包括吃飯的時候嚼幾下咽進去，學完禮儀還要學鋼琴等等。
    他真的煩透了，等再次進入祭拜的房間時，不想再學下去的念頭，瞬間就充斥進腦海裏，然後說了出來。
    但在那之後，他再也沒有提過要求。
    就一次而已。
    他不會出事兒，神明也不會控住他。
    ……
    另一邊，時予總結了一下自己到目前為止參加過的所有副本。
    得出結論，無論黑白，所有的魔法施展都需要前提條件。
    在《賣火柴的小女孩》裏，契約奴隸的媒介是魔法道具。
    在《美人魚》裏，玩家上岸需要付出的代價是美妙的嗓音。
    在《青蛙王子》裏，能讓魔法生效的材料是民眾的信仰。
    信仰？
    時予想到了什麽，忽然將背包裏之前發放的特殊道具拿了出來。
    一顆透明的星星容器。
    時予打量了一眼，發現裏麵黑色的氣體變得更濃鬱了。
    所以，現在這個遊戲裏，那位所謂的“神祇”，也是為了收集信仰嗎？
    以民眾的信仰為養料，化作“魔法”，幫助居民解決各種問題。
    相比於現在的副本，之前青蛙王子裏的信仰收集力度就顯得弱了不少。
    時予隻是在這個副本待了幾天，什麽都還沒做，星星裏麵的信仰力就提升了不少。
    “好玩啊。”
    時予將道具收了起來。
    如果她學著那位“祇”去收集信仰，是不是到最後，也能靠自己的能力創造出一個屬於自己的副本？
    雖然聽著有點虛無縹緲，但足夠的振奮人心。
    “朕的國土……也該開拓一下了。”
    時予單手放在後背，點了點頭，滿臉寫著野心二字。
    搞得一直看直播的觀眾們莫名其妙：“時姐咋了？是不是也被汙染了。”
    “我呸，你看這可能嗎？”
    ……
    彈幕裏沒有人討論出個結果，但是大家都習慣了。
    剛開始的時候麵對時予的奇怪行為他們還會疑惑，到現在的話：
    “害，人家時予想啥我們都能搞明白的話，那人人豈不都是滿分通關了。”
    “想不通沒關係，想通了才出大事兒。”
    正打算出麵編個理由解釋的驚悚局：“……”
    算了，用不著。
    觀眾自己就把自己給哄好了。
    ……
    副本內，剛剛下定決心的時予，興高采烈的回到了住處。
    一進門，老婦人正杵在門口，滿臉焦急的左顧右盼，見到時予後：
    “你終於回來了。”
    “快跟我去做禱告。”
    說著，拉起了時予的手。
    “不是沒到時間嗎？”時予反駁道。
    “改了。”老婦人隻說了這一句，也沒解釋為什麽，拉著時予的手就進了小房間。
    這個房間是特意為祭拜神祇所準備的，一進去，煙霧繚繞，時予掏出個口罩戴在嘴上。
    “跪下！”
    老婦人率先跪倒，膝蓋重重磕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