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予移開視線，下一秒，又飛速轉過頭，正好跟神父來了個對視。
    對方果然早就注意到了自己，隻是假裝沒看見。
    她就說，一直被自己盯著看的人，怎麽能沒感覺呢。
    神父水墨色的瞳孔裏泛起一絲尷尬，還帶著些許哀怨。
    片刻後，這些神色全部從他的臉上褪去，轉變成了和藹的表情，神父朝時予禮貌性的點了點頭，配合著他滿臉褶子的麵容，看起來十分慈祥。
    “神父在對你笑哎。”旁邊，響起了其它人羨慕的聲音：
    “看來你一定能通過儀式。”
    “嗯嗯，你說得都對。”時予敷衍的回應了一聲。
    有這玩意在，今天的儀式能不能舉行下去都兩說。
    她有種直覺，神父來這裏的目的，不會是在幹什麽好事兒。再加上對方鬼鬼祟祟的，一直躲著自己，到現在才露麵。
    搞得這麽麻煩，總不能就是來給眼前這座雕塑打工的吧。
    它也配？
    “儀式的過程很簡單，接下來你們要做的，就是集中自己的全部信念，認真誦讀經書上的內容。”
    “誦讀完畢，神祇會根據你們每個人的信仰度，分別賜下福祉。”
    神父揮手，示意新入城的信徒們上前。
    供台上的經書散發出瑩潤的光芒，已經有不少遊戲的原住民拿到經書，玩家們沒辦法，隻好跟著上前拿東西。
    時予也上前，順水推舟的拿了一本。
    眾人站成幾排，隊形整齊。
    “現在——開始念誦。”神父下令。
    已經被汙染的信徒們毫不猶豫的打開經書，想要閱讀上麵內容。
    還保持清醒的玩家們那是一百個不情願啊。
    這玩意一看就不是啥好東西。
    怕不是整個副本的汙染源吧。沒辦法，整個教堂的人都盯著他們呢，隻能一咬牙，一狠心，跟著打開了經書。
    心裏默念提醒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不能被汙染，不要相信上麵的內容。大不了假念，隻張嘴，不發聲。
    反正現場這麽多人，也不一定注意到自己。
    打開經書的一瞬間，
    玩家們瞪大眼睛。
    糟糕，他們一定是被汙染了，要不上麵的文字怎麽越看越熟悉呢？
    教堂內響起郎朗的誦讀聲。
    “巴啦啦小魔仙。”
    “芝麻開門。”
    “平安城城主是個煞筆。”
    “時予時予，真龍天子。”
    “拜見吾皇，億歲億歲億億歲。”
    這念的什麽玩意？怎麽還夾帶私貨呢。
    玩家們覺得羞恥，但問題是經書一旦打開，就必須跟著上麵的內容念，想停都停不下來。
    念到最後兩句，他們下意識看向站在人群中央的時予。
    好耀眼。
    這是什麽？幾條金龍圍繞著女生的四周打轉。
    與此同時，好像還聽到了一陣BGM，在耳邊響起環繞。
    玩家們人傻了，念完之後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看不見特效的屏幕前觀眾：“？？？”
    “別以為你換了個調調我們就聽不懂念了什麽？”
    “巴啦啦小魔仙？我還古娜拉黑暗之神呢。”
    聽過這句話的人，哪怕音調再別扭，也能從裏麵拚湊出完整的意思。
    沒聽過的人，則是很難發現問題。
    就比如聖菲約大教堂裏的那位。
    它就沒覺得哪裏不對勁。念什麽不重要，都是走流程嘛。
    直到最後兩句，
    嗯？
    它好像聽到了時予兩個字。
    這幾天它日日跟時予待在一起，在對方身上耗費了無數心血，以至於對這兩個字印象深刻，現在形成了條件反射。
    經書上有這句話嗎？
    同一時間，眾人讀完經書上的內容，合上小冊子，準備迎接神的賜福。
    四周天色暗了下來。
    前一刻還明亮的教堂，陷入了夜色之中，隻頭頂的血紅色月亮，投下一陣陣光亮，不至於讓人完全看不見東西。
    嘩啦啦~
    黑暗中，傳來一陣水聲。
    眾人順著聲音的來源看去，身後，一條黑色的河流出現。河水不斷的衝擊著河床，向著岸邊打去，空氣中瑩潤著水汽跟涼意。
    嘩啦啦，
    又是幾下拍打，河水終於漲了起來，沒過河道湧上了岸。
    四周響起驚恐的聲音，眾人被淹沒在水裏，開始不斷掙紮。
    ……
    時予正在劃船，兩隻手搖著槳，速度飛快。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曆這種事兒了，上次是海裏，這次是河裏。
    同樣是黑水，同樣墨色的眸子。
    這個神父，跟之前《小紅帽》副本裏出現的獵人，是類似的存在。甚至時予都懷疑，他們可能是一個人。
    周圍是在河裏掙紮的人群，不少玩家趁機抱住個桌子什麽的，漂浮在水裏麵。
    王彬費力的遊著，憑借自己的天賦，時不時拉一把快要淹死的其它玩家。
    這條河水有古怪，浸泡在裏麵，讓人心頭莫名湧上一股絕望，好像生活沒了希望，想要就這麽……淹死算了。
    時予劃啊劃，兩隻胳膊都快掄出了殘影，終於在河的中央，看到兩個站在一起的人影。
    這片地方已經離剛剛教堂很遠了，四周沒有其它的信徒。
    一個神父，另一個人影，也是個男的，身材矮小，容貌醜陋，最奇特的是，他的身體是透明的，質感如同果凍一般。
    時予不認識。
    兩人似乎發生了爭吵，果凍質感的人影大聲怒吼，嘴裏說著什麽“沒有信仰”“不知道什麽情況”之類的話。
    時予見狀，繼續哼哧哼哧的劃，想要靠近，看看具體是個什麽情況。
    離得越來越近，這裏的動靜成功吸引了前方正在爭吵的兩人注意力。
    雙方看到小舟上的時予，表現各不相同。
    果凍男滿臉驚詫，緊接著大喊：“救我。”
    “救命！你趕快祈禱。”
    神父則是滿臉陰沉，看著時予眼睛快噴出火了，像是碰見八輩子的仇人。
    時予不理解果凍男的話，救他跟自己祈禱有什麽關係？
    對於陌生人的要求，她當然不會照做，就當完全沒聽見。
    時予劃著船，朝兩人吩咐：“放開他，有什麽話好好說，是非對錯，我給你們做裁判。”
    神父的臉上露出一抹嘲諷。
    好像在說，就你，還做裁判，你有什麽資格？
    眼見時予越來越近，
    前方的水位猛然增高，緊接著神父抓著果凍男的身體，一起向下沉去，眼看就要完全淹沒在河裏。
    “站住，你不能走，把話說清楚。”
    你是不是獵人，來這裏有什麽目的，你……好吃嗎？
    時予有很多問題想問，但是離兩人還有些距離，情急之下，她將手邊的船槳都扔了出去，砸在神父的頭上。
    水麵徹底淹沒，神父帶著果凍男消失在河裏，時予似乎聽到一聲吃痛的輕哼聲。
    下一刻，河水褪去，床河消失，天邊一絲光亮照射進來。
    玩家們茫然的看著四周，他們還保持著在河裏掙紮的姿勢，見到這一幕，趕緊從地上爬了起來。
    時予正站在教堂的大門門框前。河水，小舟通通消失不見。
    剛剛看似她劃了很久，實則也隻是從教堂中央來到了大門口。
    不遠處，原來站著神父跟果凍男的地方，散落著一件熟悉的物品。時予走過去，把紅舞鞋撿了起來。
    “喂，別裝死，告訴我，你家主人哪去了？”
    紅舞鞋不動。
    “好啊，我現在就找十個有腳氣的大漢，輪流穿著你跳舞。以後別人看見你，先想到腳臭。”
    “你別叫紅舞鞋了，改名字，成臭舞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