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塔樓上，一隻白如瓷器的手自棺材中伸出，用力扶在棺材側邊。
    緊接著，身材完美，穿著血色長裙的女人從裏麵坐了起來。
    時予抬頭，對上的就是一雙冰冷，毫無情感的眸子。
    她的麵容美到無可挑剔，是世上最偉大的藝術品，可一雙眸卻似千年的寒冰，沒有一點情緒波動。看一眼，能冷的別人掉冰碴子。
    時予覺得，就現在這個東西，還不如自己手機上的語音助手。同樣都沒有感情，但是最起碼，人家語音助手會嚐試模擬人類的語氣跟你對話。
    琪莉婭居高臨下的看著時予，帶著一絲壓迫感，仿佛這些日子兩人之間發生過的事情統統都沒出現，那些糾纏，告白與情感都化為過眼雲煙，關係又回到了最簡單的主仆之間。
    “時予，這些日子你做的很好。”
    “我被十二仙女下了詛咒，族內的巫師奮起反抗，但她一個人實力微弱，最後隻將詛咒的時間推遲到了一百年之後。”
    時予點點頭，這和她腦海中的猜測大致對上了，之前那些想不通的地方，在這一刻，也得到了答案。
    書上說，維特諾克一族天生沒有感情，這是他們能夠維持永生不滅的前提。
    時予大概能理解這種設定，維特諾克都能長生不老了，力量也不像美人魚那樣的孱弱，要是再有了情感偏向，豈不是很快就稱霸世界，這那讓其它種族還怎麽活？
    從造物主的角度來看，隻有這個種族沒感情，對待所有生物都一個態度，才會乖乖的守在自己的地盤，不破壞到整個世界的平衡。
    因此，十二仙女到來，對著維特諾克一族的“王”施下了“善良，端莊，愛情……”等足足十二種詛咒，使她擁有了人類的感情。
    如果沒猜錯的話，仙女們做這些事的時候，還可能打著“我為了你們好”，“沒當過人，永遠不知道擁有感情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兒”這種旗號。
    可事實是，感情這種東西，對於其它種族是常態，對於維特諾克來說，隻能算一種詛咒，還是最惡毒的那種。
    仙女們強加了這些不需要的東西在它們身上。
    維特諾克階級森嚴，一族生死全係在“王”的身上，因此她們幹脆動用所有魔力，將詛咒全下在了琪莉婭一人身上。
    時予：“巫師被仙女們殺死了？”
    “沒有。”琪莉婭搖頭：“她將詛咒發作的時間推遲到百年之後。越接近那一天，我的情感越豐富……越像個人類。”
    “直到我愛上一個人，留戀與她的愛情，在百年時間過去之前與她親吻，主動放棄掉永生的天賦。”
    這聽起來像是一種另類的置換。
    時予眨眼：“如果成功了會怎麽樣？”
    琪莉婭：“像傳聞中那樣。”
    傳聞中嗎？
    時予思索了一下，沉睡的公主蘇醒，吻醒她的人成了這個城堡的國王，他們一起幸福美滿的生活，白頭到老……到老！
    正如傳聞中所說，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羨慕兩人的幸福生活，可沒有人知道，在這幸福之下，琪莉婭失去了什麽，整個維特諾克種族失去了什麽。
    他們將變成正常人類，永遠失去不死不滅的天賦，那麽仙女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用永生換取愛情，這聽起來真不像個劃算的買賣。
    彈幕：“幸虧沒親吻，吻了之後壽命都縮短了，很快就要死了啊。”
    “老天爺，終於看到了一個能做出正常點選擇的人了。我有時候就不懂了，故事裏那些天上的仙女下凡之後，跟人類擁有了感情，然後寧願不當神仙也要跟凡人在一起，還說什麽當神沒意思，為什麽啊？這種選擇合理嗎？
    現在一看，如果加上被抹去記憶後受到蠱惑這一條，倒是說的通了。”
    琪莉婭：“接近百年這天，我的記憶逐漸淡化，帶著你從城堡裏逃了出來，巫師找到我們，給了我一種可以緩解詛咒的藥水，然後離開了。
    她受傷不輕，要回去療傷。
    而我，隻記住了這瓶藥水能減輕詛咒，至於是怎麽來的，為什麽喝藥水的原因全都忘記了。
    仙女們在詛咒裏給我編織了一個新的身份，身體孱弱的伯爵之女，為了緩解詛咒帶來的病痛去往城堡。
    在這期間，如果不出意外，我會跟他們安排好的王子凱洛斯相愛，並且為了對方，最終放棄永生的天賦。”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仍舊沒多大的波動，好像在述說一件別人的事情，跟以前的琪莉婭完全不同。
    這是一場驚天陰謀，十二仙女們用惡毒的詛咒，想要瓦解維特諾克這個種族，使其失去天賦，走上衰落的進程。
    可以想象，如果真的沒有了天賦，維特諾克又很難繁育子嗣，它們將會……滅族！
    做好這一切安排後，已經感到勝利的仙女們提前來到了城堡，她們將象征自己身份地位的金色盤子擺在桌麵上，開始大肆的慶祝。
    畢竟在她們眼裏，就算凱洛斯最後出了什麽問題，那其它人也會接凱洛斯的班，做出同樣的選擇。
    畢竟，沒有人能拒絕琪莉婭的邀請。
    本就漂亮到不似人的產物，再加上豐富的感情，就像傳說中的人物活了過來。
    誰能抵擋住？
    這看起來是一場完美的計劃，琪莉婭美麗的容貌，卻在這場算計中，成為了毀滅自己最大的武器。
    沒有人會對一個醜子一見鍾情。
    琪莉婭注定會被追求，會談戀愛。
    時予：“那我的身份是……”
    “你是維特諾克的一個普通族人，在我離開時被我的血液喚醒。
    你在這次滅族之戰中立了功，我將晉升你為長老，享受種族的永世供奉。”
    時予：“客氣了，能為小姐服務，是我應該做的事兒。”
    琪莉婭：“你該稱呼我為王！”
    時予隻當她在噗噗。
    自己一個皇帝，叫她王，想什麽呢？
    於是幹脆不接茬。
    琪莉婭也沒強迫，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琪莉婭的雙臂舉起，呼喚起自己的族人。
    無數棺材蓋掀開，從裏麵爬出一個個容貌精美，麵無表情的人。
    時予跟這些人交流一番，還原了琪莉婭受到的詛咒完整內容：
    【你的心是堅硬的，但是越到那一天，你越接近於人，有人類的七情六欲。百年是一個期限。】
    【你將會獲得愛情，你可以保留自己的情感，但相應的，會像人一樣變得老去與衰敗。】
    【愛情，是最深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