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跟著梁風身邊，繼續向學校大門口走去，隻不過速度放慢了一些。
    他瞪著大眼睛，笑嘻嘻的說道：“我跟你說個好消息！章紅藥他爸可太夠意思了，托他爸的福，我爸媽現在都不用三班倒了，我媽可高興壞了，昨天晚上在家就沒去上夜班，還說呢，總算熬出頭了。”
    梁風聽他這麽說，才想起這件事來，臉上露出真心的笑容，轉頭問道：“那可真是大好事，嗯，那你媽現在調哪去了？”
    “調到生活處了！”
    王山越說越激動，聲音都提高了不少，“我媽原來在車間裏打掃衛生，累到不累，就是髒亂差，還得三班倒，現在去了生活處，據說就是管著給各個辦公室發報紙，活輕鬆得很，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的，每天早上八點上班，下午五點就下班了，比以前強一百倍。”
    他說著，笑意就已經藏不住，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了：“我媽知道這消息的時候，抱著我恨不得親我一口，嘴裏還一直說‘這下可好了，這下可好了’，那高興勁，我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見。以前她總說自己命苦，現在總算能享點福了。”
    梁風真心為王山高興，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你趕緊回家，讓你媽給你做頓涮羊肉好好慶祝慶祝，反正她現在也不用三班倒了，有的是時間給你琢磨好吃的，你也好好陪陪她，她這些年，是太不容易了。”
    “你先聽我說完啊，還有我爸呢！我爸的事更厲害！”
    王山拉著他的胳膊不讓走，臉上的興奮勁更足了，嘿嘿說道：“我爸原來的工作雖說待遇還行，但長年累月在生產第一線，天天搬重東西，早就落下了腰肌勞損的毛病，一到陰雨天就疼得直咧嘴，貼多少膏藥都不管用。這次托章紅藥他爸的麵子，人家單位領導直接拍著胸脯跟我爸說‘你想幹什麽工作，隨便挑，隻要我們單位有的崗位，都給你安排’，你猜我爸挑了個啥？你肯定猜不著！”
    梁風被他勾起了好奇心，腳步徹底停了下來，樂嗬嗬地想了想，說道：“依我看呐，坐辦公室多好！太陽曬不著，刮風下雨也淋不到，往椅子上一坐，沏杯熱茶，看看報紙，多舒坦。你爸以前在一線遭了那麽多罪，現在就該享享清福，坐辦公室最適合他了。”
    他又拍了拍王山的肩膀，語氣肯定地說：“以章耀武的麵子，這點事也不算啥，而且，你可是救章紅藥的第二功臣，這份人情擺在這，他能不出力？別說隻是找個辦公室的活，就算想安排個小領導當當，那都不是難事。”
    王山聽完嘿嘿一樂，露出一臉實在相，“嗨，別說那些了，我爸你還不知道？膽子比老鼠大不了多少，還愛麵子。問他想選啥崗位，他左琢磨右琢磨，最後愣是選了個保衛科。”
    “保衛科？”
    梁風想了想，下意識嘟囔道，“不會是讓他去大門口看大門吧？那活還得三班倒，黑白顛倒啊，照樣熬人，也就清閑點啊，你爸這是圖啥啊？”
    不過他轉念一想，又趕緊補充，道：“在鋼廠這種地方，保衛科真不算差了。首先最關鍵的一點，不用下車間！你想想，車間裏又悶又熱，機器轟隆響得人腦仁疼，一天下來渾身都是鐵屑子味，洗都洗不掉。保衛科好歹在門口有個崗亭，冬天有暖氣，夏天有風扇，風吹不著雨曬不著，比車間強太多了。而且工資待遇也說得過去，就比一線煉鋼的工人少個一百來塊錢，可清閑程度差遠了，也不算差。”
    王山忙揮手說道：“不是，不是，保衛科現在人都緊俏，不好往裏塞，結果，剛好車子棚缺人，就把他安排去看車子了！比看門還舒坦！”
    “看車子？”
    梁風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忍不住笑出了聲，點頭說道，“那這工作，可真是清閑到家了，比坐辦公室還自在，簡直是為你爸量身定做的。”
    “可不是嘛！”
    王山樂嗬嗬眉飛色舞地比劃著，“我爸第一天上班回來，腰杆都直了，他跟我說，車子棚旁邊有個小房間，裏麵擺著桌椅，還有暖壺和搪瓷杯，他往那一坐，沏杯茶慢悠悠喝著，來人了就讓他們把車子停好，有人亂放就順手擺一擺，其他啥事都沒有。有時候半天都沒人來，他還能拿本報紙看看，比在家還舒坦。”
    他越說越高興，聲音都拔高了幾分，“我爸說他壓根就不想去辦公室，那地方規矩多，說話都得小心翼翼的，跟領導離的太近，太拘謹，他坐不住。現在在車子棚多舒坦，風刮不著雨淋不著，活又輕省，還不用看誰的臉色，他可樂壞了。嘿嘿，，你是沒見他那高興勁，現在天天在家哼小曲，還說我們家總算熬出頭了，以後日子就好過了。”
    說著，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語氣放平和了些，眼神裏帶著點羨慕：“當然，跟你家沒法比。你爸現在都是車間副主任了，走到哪都有人敬著；你媽又是工會副**，天天組織活動，風光得很，那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過我爸媽也挺知足的，現在活不累，也不用三班倒，能按時回家吃飯，一家人能湊在一起說說笑笑，比以前強太多了，這就夠了。”
    梁風看著王山這樸實又滿足的樣子，心裏也暖暖的，替他高興。
    他太了解王山，也太了解王山家了。
    現在也因為自己這個小蝴蝶煽動的翅膀而改變了。
    他很高興呢，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這就對了，人活著不就是圖個安穩舒坦嘛，嘿嘿，我看你啊，還是趕緊回家吧，讓你媽給你做點好吃的，你可是你們家的大功臣。”
    “早吃上啦！”
    王山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這兩天我媽天天變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前天涮羊肉，羊肉卷買了三斤，我一個人就吃了一斤半，昨天烤羊肉串，我爸特意去市場買的新鮮羊腿肉，烤得滋滋冒油，香得不行。”
    他說著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一臉滿足。
    他攥了攥拳頭，又擺出一副渾身是勁的樣子，胳膊上的肌肉都鼓了起來，道：“所以我現在啊，渾身上下都是力氣，就想找個地方發泄發泄，正好去打場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