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風被王山纏得沒辦法，隻好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遞給他，自己也點了一根，靠在椅子上吞雲吐霧：“行吧行吧，讓你玩過癮。我是沒什麽心思玩了，就在這歇會。”
    他吸了口煙，看著網吧裏來來往往的人，覺得有些無聊了。
    馮凱見狀，也立馬打開了自己的QQ界麵，嬉笑說道：“那我也趁這功夫上QQ看看，說不定有同學找我呢。”
    這會兒的QQ可是個新鮮玩意，是年輕人之間最時髦的聯係方式，幾乎每個學生都申請了一個QQ號，好友列表裏加的基本都是同班同學和同校的校友。
    有時候在網吧裏碰到個長得好看的女生，湊過去看一眼，十有八九都在玩QQ，男生們就會在後麵來回轉悠，偷偷記下女生的QQ號，這都是當時追女生的慣用套路了。
    梁風對這些事沒什麽興趣。
    他靠在椅背上，一邊抽著煙一邊打量著網吧裏的環境。
    網吧不大，也就三十來台電腦，每台電腦前都坐滿了人，鍵盤敲擊聲、鼠標點擊聲、遊戲音效聲混在一塊兒，格外熱鬧。
    牆上的石英鍾滴答滴答地走著，眼看就要指向十點，突然“吱呀！”一聲，網吧的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了，一股刺骨的冷風瞬間灌了進來，讓原本昏昏欲睡的人們都打了個寒顫，精神頭一下子提了起來。
    進來的是幾個背著雙肩包的年輕人，一看就是來通宵的。
    十塊錢一小時的網費，可不便宜，普通家庭的孩子都舍不得白天來上網，所以很多人都會掐著點來趕通宵場。
    從晚上十點到第二天早上七點，整整九個小時，便宜的網吧隻要五塊錢，就算是環境好點的，也頂多收十塊錢，比白天上網劃算多了。
    吧台後麵的漂亮女網管打著哈欠，揉了揉發紅的眼睛，看到進來的人，撇了撇嘴說道：“要通宵啊？再等會兒，還差幾分鍾到點呢，到點了再開機子。”
    那幾個人也不著急，就在網吧裏慢悠悠地溜達起來，眼睛不停地掃視著各個空位，打算先找個舒服的位置占著，等時間一到就立馬坐下開機。
    梁風看著這一幕，心裏不由得感慨，這就是世紀初人們上網的真實模樣啊。
    其實，電腦上真沒什麽好玩的遊戲，火一點的也就CS、傳奇、大話西遊，剩下的就是泡泡龍、連連看這類小遊戲，QQ除了聊天也沒什麽其他功能，互聯網的內容可以說是相當匱乏。
    可就算是這樣，還是有無數人像他們一樣，一頭紮進網吧裏，忘記吃飯，忘記喝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一方小小的屏幕上，仿佛裏麵有什麽稀世珍寶。
    梁風曾經跟哥幾個聊起過，說中國的互聯網發展得這麽快，不管是後來的智能手機、網約車、外賣軟件，還是現在火得一塌糊塗的短視頻，新東西一出現就能被大家快速接受，說不定就是因為最早的網吧培養了一大批“初代網民”。
    這些人從接觸QQ、玩小遊戲開始，就對互聯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所以後來不管出現什麽新的互聯網產物，都能很快適應。
    這是其他國家，沒有出現過的情況。
    這麽說來，網吧對於國家的互聯網發展，還真算是有不小的貢獻呢。
    當然，這都是他瞎琢磨的，到底對不對，他自己也說不準。
    這會兒，梁風又點燃了一根煙，看著網吧裏漸漸熱鬧起來的場景，心裏滿是感慨。
    互聯網的世界，大概就是從這樣一間間小小的網吧裏，慢慢拉開序幕的。
    隻是有些不太和諧的畫麵也隨之出現。
    眼看就要到十點，網吧裏的幾個角落，已經有人偷偷打開了一些黃站，屏幕上出現了不堪入目的畫麵。
    這也是那個年代的網吧裏普遍存在的現象，雖然不光彩，卻也是真實的一部分。
    梁風抽著煙，看了看還在興奮地討論遊戲的王山、馮凱、徐鵬三人，又看了看牆上指向十點的時鍾，心裏琢磨著：今晚這通宵，看樣子是躲不過去了。
    ······
    果不其然，牆上那台掉了塊漆的掛鍾，分慢悠悠轉完半圈，到了晚上九點半時。
    王山好像跟椅子牢牢焊在了一起，怎麽挪都紋絲不動。
    他嘿嘿笑著看著梁風，意味不言而喻。
    梁風已經穿戴整齊，心裏門清，這家夥就是要通宵。
    旁邊的馮凱和徐鵬也壓根就沒動地方。
    他倆從上午就進了網吧，手指在鍵盤上敲得都快起繭子了，可架不住網絡這東西跟有魔力似的，越玩越上癮，壓根沒個夠的時候。
    倆人也不說話，就那麽癱在椅子上，齊刷刷地扭頭盯著梁風，那眼神裏的期待都快溢出來了。
    就等著梁風點頭附和，這通宵的局就算徹底成了。
    王山一看這陣仗，更來勁了，身子往前一湊，嗬嗬笑著說道：“梁少俠，來之前，我都和我媽說了，今晚可能通宵，他們聽說是跟你，就同意了，現在回去，那不是傻嗎？多沒意思啊！”
    說到這。
    他又說道：“咱們哥四個啊，平時各忙各的，湊這麽齊整不容易。今個就痛痛快快玩一晚上，啥都別想。明天一早我做東，直接帶你們去街口那家新開的澡堂子，泡完澡再回家，在踏踏實實睡一覺多好啊！”
    梁風聽著這話，頭都有點大了。
    他本來盤算得明明白白：玩到十點就回家，洗個熱水澡，往柔軟的床上一躺，睡個踏踏實實的好覺。
    明天一早還有事去辦呢。
    要是明天睡一整個白天，那不是平白浪費了一天時間嗎？
    他心裏是一百個不願意，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掃了一眼桌上的三個兄弟，王山眼睛亮晶晶地盯著他，馮凱已經偷偷點開了遊戲登錄界麵，手指在鼠標上搓來搓去，徐鵬更直接，摸出了兜裏揣著的薄荷糖，“哢嚓”掰了半塊放進嘴裏，看樣子是準備提神接著幹。
    說起來，他們四個從小學就是同班同學，一起逃課，一起追著打打鬧鬧。
    現在雖說不在一個學校了，見麵的次數是越來越少，像這樣四個人都有空湊在一起玩的機會，確實是打著燈籠都難找。
    再看看王山那副死乞白咧、就差沒雙手合十求他的模樣，梁風心裏的那點不情願，但也慢慢就化沒了。
    “行吧行吧，服了你了。”
    梁風無奈地擺擺手，慢悠悠站起身來，“我先出去給家裏打個電話，跟我爸媽說一聲別等我了，省得他們大半夜的還惦記著。”
    “哎！就知道梁少俠你最夠意思！”
    王山一聽這話，“啪”地一拍大腿，樂嗬的又衝梁風喊道：“吃的喝的包在我身上！我請你們吃泡麵，再給每人來兩根烤腸！”
    話音剛落，他就跟陣風似的一溜煙跑到吧台那邊，朝著漂亮女網管揮揮手，聲音洪亮得的喊了起來：“網管，麻煩把我們那四台機子都轉成通宵模式！另外再要四碗泡麵，口味隨便來，紅燒的、老壇酸菜的都行！然後再來八根烤腸
    “哎！”
    梁風一聲苦歎，是沒轍了，隻能一條路走到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