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條線，把過往所有的點都串了起來。
    周泠泠猛的反應過來。
    “你不會就是那個殺人如麻，又猖狂至極的北疆九皇子吧？”
    蕭炎：“……”什麽東西？
    他什麽時候殺人如麻了？
    就離譜。
    在自己家裏養傷的蕭九公子，竟然是當朝九皇子。
    周泠泠若有所思：“所以你之前答應給我的人，有些身手，但年紀大了，身上還帶著傷，是……”
    “是北軍的將士。”
    蕭炎語氣沉靜，“都是些在戰場上受過傷，年紀大了，卻又無家可歸的人。”
    “他們大多不願離開北疆，甘願留在軍中做後勤，這些年朝廷從未給北軍一文錢一粒米，全靠他們在邊境屯田，才能勉強養活北軍，平日裏還總是把口糧省下來給年輕的士兵，甚至渴望著能重回戰場拋頭顱灑熱血……”
    說到這裏，蕭炎突然笑了一下。
    那笑，幾分涼薄，幾分譏諷，卻又帶著幾分無奈。
    可他們已經……為北疆，為百姓付出了一輩子。
    現在還活著的每一位，無一不是當初拚了命從血海裏拚殺出來的，他們的同伴，兄弟，早就倒在了關外。
    一抔黃土掩埋，除了這些昔日同袍，再無人記得。
    周泠泠被蕭炎臉上的笑刺了一下。
    所以老白大夫說的是真的……
    大戶人家的公子，母親死後就被父親發配荒涼之地，從此不聞不問。
    “那這些年，整個大元都在傳北疆九皇子擁兵自重，不敬朝廷……”
    說到這裏，周泠泠自己也笑了。
    她隻相信自己看到的。
    一個殺人如麻，擁兵自重的皇子，會千裏迢迢以身犯險從北疆來到南域打家劫舍？
    啊不，是劫富濟貧。
    很難想象，北疆多貧瘠之地，卻有數十萬軍民守護著大元的北方屏障。
    尤其是在朝廷不聞不問，從未給過銀子和糧草的情況下。
    蕭炎被發配北疆十年，這十年裏，他是怎麽收服北軍為自己所用的？
    又是怎樣費盡心思養活這數十萬軍民？
    一次次用血肉之軀扞衛的王朝，換來的是一次次的失望……
    “他們是英雄，不該被這麽對待。”
    “你也是。”
    聽見這話，蕭炎隻覺得自己心頭好似被捶了一記重鼓。
    英雄？
    他是嗎？
    那兩年在北疆苟延殘喘，他都忘了自己身上還流著皇族蕭氏的血。
    守衛大元？
    不。
    他隻是不想被欺負，不想被敵人殺死，所以隻能拿起刀拚命。
    他要比敵人更狠，更不怕死，才能活下去。
    後來啊，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身後就跟了一串的跟屁蟲，還要他當他們的將軍。
    蕭炎垂下眼眸，掩下了眼底的自嘲。
    “不過是一群飯都吃不飽的傻子。”
    還整天嚷嚷著要把那群茹毛飲血的畜生打得再不敢踏進大元半步。
    周泠泠微微一笑，她知道，這人也不過是口是心非罷了。
    隨即，她在心底暗暗做下一個決定。
    無論在任何時候，這些人都不應該被薄待。
    上天賜給了她空間和來自異世界的巨大財富，總要做些什麽，才算對得起這重來一次的機會。
    於是她說：“在邊境實行軍屯製是個很明智的決定，但北疆土地貧瘠，大元現有的作物在北疆都很難生存，即使能存活，想必產量也不容樂觀。”
    說到這裏，周泠泠有些狐疑的看了蕭炎一眼。
    “所以這麽多年，你該不會一直帶著你的人，到處……劫富濟貧吧？”
    蕭炎：“……”胡說八道。
    “我們隻是這兩年才從外麵找糧食的。”
    往年北疆的糧草雖然也不足，但他們找到了一處能種糧的山穀，又靠山吃山，北軍上下一心，勒緊褲腰帶還能勉強度日。
    可從去年開始，那處北疆僅剩的沃土也隻下了幾場雨。
    糧食歉收，讓本就不富裕的北疆雪上加霜。
    所以他這才把目光對準了富饒的南域。
    沒想到即使自己已經離開那個地方十年，還是有人對他虎視眈眈，想要置他於死地。
    北軍原本不叫北軍，隻是一盤散沙的各路邊軍而已。
    他其實也不是發配北疆，當今陛下曾下旨，說北疆自此就是九皇子的封地。
    疆域內百姓皆為他的屬民，朝廷不再征稅，但也不再為北疆戍守的近十萬邊軍提供糧草。
    可若他們放北邊蠻族踏入大元半步，這些邊軍將會被以叛國罪論處，株連九族。
    十萬邊軍，退無可退。
    而他，也毫無退路。
    他那時不過十一二歲，母妃去世後，身邊無屬臣，隻有一個自小陪著他的太監。
    連到北疆都曆盡千辛萬苦，九死一生，而那唯一和他作伴的太監也因為保護他死在了去北疆的路上。
    等他好不容易到了北疆，卻迎來了來自邊軍和地方勢力的報複。
    因為他，北疆成為流棄之地。
    他用了兩年時間，成功吸納了一批人，把一盤散沙的邊軍重新收攏。
    而後，造就了今日赫赫有名的北軍。
    不僅讓北方蠻族聞風喪膽，卻也讓朝廷忌憚不已。
    老三幾次出手，就是想要殺了他借機拿下北軍。
    他以身誘敵，不幸的是的確受傷不輕，但很幸運的是……
    他被小姑娘救了。
    說來他該感謝老三，若非他，他如何能遇到失蹤多年的老院正，又如何能遇到這天大的機緣。
    周泠泠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以後你肯定能讓北軍將士們個個吃飽穿暖，衣食無憂！”
    “你的要求我答應了，隻要這一批種糧能順利收獲，你可以帶一半會北疆。”
    “你的人來了，我也會把這三種作物的育苗和種植方法教給你們。”
    說著，周泠泠眼珠子一轉，壓低了聲音：“要是你們下次還去劫富濟貧，帶上我，保管不虧的。”
    有她在！
    無論是高產作物，還是要去劫富濟貧，她都超能的！
    蕭炎笑了。
    比他以往每一次笑得都要開心。
    “帶上你？你能扛幾包糧食？”
    他說著，還故意上下打量了一番她這細胳膊細腿。
    周泠泠：……你不要瞧不起人。
    我超能裝！
    她翻了個白眼，也不解釋，反正總有一天她要讓這小子驚掉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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