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垂了垂眼眸，扯出個笑容：“我這不是沒事。”
    八皇子卻覺得靖王就像是樹上的柳絮，或許一股風，就能把他給吹散了。
    皇帝也微微皺眉：“朕讓太醫過來看看。”
    靖王呼出一口氣，搖搖頭：“沒必要，老毛病了。”
    頓了頓他又說：“我的身子骨你又不是不知道。”
    皇帝知道。
    從小就知道。
    他對靖王的感覺和其他兄弟不一樣。
    對汝陽王是單純看不上，嫌棄。
    可靖王若不是身體不好，這個皇位不一定是誰的。
    父皇也曾可惜過，可他的兒子太多了，比起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死的五皇子，他最喜歡的還是聰慧又強壯的皇帝。
    當然了，皇帝也不覺得他欠了誰的，更不會覺得這個皇位他受之有愧。
    父皇都說了，他是天選之人，是老祖宗保佑，祖墳冒青煙才生下的聰明孩子。
    他最最最最最最最最優秀了，他知道的。
    靖王的小廝給他披了衣服，拿了暖爐，有了熱乎氣，靖王的臉色終於沒那麽難看了。
    他問皇帝：“人抓到了嗎？”
    皇帝語氣平淡：“還沒有，不過快了。”
    靖王呼出一口氣，感慨道：“大哥一向不管事，或許也是一時糊塗，受了蠱惑。”
    這話一出，皇帝還沒反應，八皇子便驚訝道：“大哥怎麽了？刺客的事，和他有關？”
    靖王笑著看他：“你還不知道？”
    八皇子當然不知道，他看向皇帝，等著皇帝給他答疑解惑。
    皇帝點點頭：“昨天摘星樓的大火就是大哥派人放的，不僅如此，他還聯合汝陽王的殘部，埋伏在樓下想要殺了朕。”
    當然也包括其他皇子。
    當時他們都在樓上。
    若不是皇帝早派韓統領在樓下埋伏，摘星樓起了火，他們要麽被困在樓裏燒死，要麽僥幸逃出去，也會被殺死。
    當真是狠毒至極。
    八皇子眼睛瞪的又大又圓。
    他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他在兄弟們中，年紀最小，哥哥們對他沒有敵意，相反，從小都挺照顧他的，就是汝陽王，雖然討厭，可是和他也能說上幾句話。
    至於大皇子，八皇子出生的時候，他已經很大了，自然不屑於和小屁孩子玩，接觸的不多……
    八皇子沒想到……
    就算不親密，也是兄弟，怎麽能下這麽狠的手，這麽多兄弟他都要弄死？
    “他為什麽啊？”
    八皇子就不明白了，那個皇位有什麽好的，為什麽大家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去爭它。
    甚至一點骨肉親情都不顧。
    “或許不滿足吧。 ”靖王幽幽感慨：“人麽，總是有欲望，漸漸的……欲望就成了心魔，成了執念，人就變的不是人了。”
    皇帝看他：“五弟有什麽心魔嗎？”
    靖王笑了起來：“當然，我又不是神仙自然不能免俗。”
    皇帝又問：“是什麽心魔？”
    靖王從容的回答：“自然是我這身子了……”
    他歎了口氣。
    天色不早了，靖王讓人準備了午飯。
    八皇子心神不寧，還是忍不住問皇帝：“皇兄，你會殺了大哥嗎？”
    那是謀反的罪……
    若是普通人，怕是要被誅九族的。
    皇帝卻搖搖頭：“不會。”
    八皇子很意外。
    他以為皇帝會殺了大皇子。
    皇帝說：“父皇不想看到我們兄弟殘殺，所以，抓到了……我隻會將他關起來。”
    【關到死而已！】
    八皇子鬆了口氣。
    隻是關起來沒什麽的。
    可靖王卻輕笑出聲：“失去了自由，或許還不如死了。”
    皇帝卻說：“那是你的想法，對於大哥和汝陽王來說，好死不如賴活著。”
    靖王一頓，看了他一眼：“是嗎？”
    “是。”皇帝肯定的回答。
    汝陽王和大皇子都怕死！
    靖王也怕。
    沒有人不怕死！
    靖王府的飯菜以清淡為主，倒是挺符合八皇子的口味，年輕人忘性大，剛剛還很傷感，如今情緒過了，胃口就來了。
    皇帝也沒什麽好挑剔的，以前再素的，他也吃過。
    不過……
    皇帝忽然問：“有餅嗎？”
    安玖看了一眼他的後腦勺。
    果然，皇帝也發現了。
    昨晚，靖王叫暴君下來吃好吃的，暴君說的原話是：“才不稀罕你的餅。”
    他刻意提了餅，說明他上一次來，要麽是見過這個餅，要麽就是吃過，所以才這麽說。
    皇帝顯然也是在試探。
    安玖偷偷看了靖王一眼，見他麵不改色道：“是你上次來吃的那個嗎？”
    皇帝像隻打盹後蘇醒的老虎，聽到這句話後，掀起了眼皮，他看著靖王，目光沉沉，就連八皇子也察覺到不對了，他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靖王，不知道忽然之間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氣氛這麽奇怪？
    八皇子吃東西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安玖也緊張的看著這兩個人。
    巔峰對決，她和八皇子以及屋子裏的其他人大氣不敢喘。
    “是。”皇帝終於應了一聲。
    靖王笑了起來：“來人，去做一份紅糖餅。”
    八皇子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眼神清澈愚蠢的像是去商場吃飯還用包占座位的大學生。
    得不到答案，於是他將目光投向了安玖。
    安玖比他還愚蠢。
    她都在想一會兒打起來她要不要先跑，畢竟她離門還挺近的。
    靖王雖然武力值不高，他身邊那個小廝卻是相當的厲害。
    皇帝邊吃菜邊問：“溫泉山莊，朕和五弟一起摘菜了嗎？”
    八皇子看了皇帝一眼，心想摘沒摘皇上自己不知道嗎？
    難道他們聰明人說話都這樣？
    正常人都聽不懂的嗎？
    靖王點頭：“那夜，阿江發現了你，我才過去的。”
    他提到的阿江就是他身邊那個很厲害的小廝。
    也難怪。
    “聊了什麽？”皇帝又問。
    靖王想了想說：“我若說沒聊什麽你定然也不會信，事實就是陛下你在我的園子裏橫衝直撞，拿了不少好東西就走了，後來你和……”他指了指安玖：“這個小宮女又來了一次，我都讓阿江假裝沒看見……”
    他似乎很無奈。
    安玖回想，那時候特別順利，原來是靖王放水了。
    “那來京城之後呢？”
    靖王十分無奈：“這個真不能怨我，我和端王在花街喝酒遇到了你和……”他又看了安玖一眼：“我也不清楚你是怎麽找過來的。”
    皇帝笑了起來：“這樣啊……”
    【這個理由，朕該不該信？】
    他了解自己，若是見到了靖王，那個家夥肯定還想去園子偷東西，所以偷偷摸清楚他的住處也不稀奇。
    而且，暗衛最近也跟丟過幾次，那時候小九不陪著他，他應該就是來了靖王這裏。
    下人端著餅來了，也是紅糖餅。
    靖王笑道：“這餅是普通的家常餅，我不愛吃點心，也不愛吃肉餅，就挺喜歡吃它。”
    他敏銳的察覺到了皇帝的異樣，順勢問：“怎麽了嗎？”
    皇帝搖搖頭：“隻是瞧著稀罕。”
    山珍海味不稀罕，但是餅子確實挺稀罕的，因為宮裏幾乎不做，若不是安玖做，皇帝也很少吃。
    李公公讓人試了毒，餅子到皇帝嘴裏的時候已經涼了，他咬了一口，便覺得同樣是餅，可就是不如小九做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