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被遺忘的顧扶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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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恩公府。
    二皇子騎照夜玉獅子,自始至終沒有離鞍片刻,橫衝直撞闖進了南子逾的院落。
    現下。
    書房內彌漫著淡淡的墨香,窗外的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紙,灑下斑駁的光影。
    但,氣氛卻沒有想象中的靜謐愜意。
    南子逾垂首執筆,似是在抄錄著什麽。
    南子奕梗著脖子,跪在地上,雙眼猩紅的怒瞪著,似是在等一個答案。
    二皇子一腳踹開書房的門,隨意這幅場景,見怪不怪。
    南子逾本就是如此。
    小小年紀時,便威勢甚重,懾人的很。
    惱怒之際,都敢指著他的鼻子訓斥警告他。更何況是罰跪子奕呢。
    家常便飯,不值一提。
    “南世子。”二皇子沒有再親昵的喚南子逾表哥。
    親人捅一刀,比敵人捅千萬刀,更讓他難以接受。
    南子逾不慌不忙的放下狼毫毛筆,輕吹了吹墨漬,確保墨漬不會沾染到其他地方,隨後緩緩合上書卷後,方漫不經心的抬起頭“不知殿下前來,臣有失遠迎,還請殿下恕罪。”
    心念轉動間,南子逾一片了然。
    看來,二皇子知曉了他的打算。
    倒是比他以為的要敏銳些,勉強不是那麽一無是處。但,氣急敗壞急頭白臉的登門質問,還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有失遠迎?”二皇子勾唇,笑容頑劣“南世子迎人,就是如此迎法兒嗎?”
    “頷首致意,倨傲無禮,目中無人。”
    “南世子,本宮是皇子,身上流淌著陛下的血脈。”
    “難道,配不上你的跪迎嗎?”
    南子奕有些茫然摸不著頭腦。
    鬧翻了?
    撕破臉了?
    那大哥為什麽還強逼著他定下婚期,迎娶沈成綺過門?
    聯姻,不就是為了壯大二殿下的勢力嗎?
    “二殿下。”南子奕輕聲喚了句,試圖打破籠罩在四周的凝滯詭異的氛圍。
    二皇子睨了南子奕一眼,心頭升騰的怒火頓了頓,表情變得複雜“好好跪你的,這事兒跟你沒關係,你別摻和。”
    南子奕的腦子,還不如他呢。
    他篤信,南子奕絕不可能知道南子逾打的算盤。
    “那我出去跪?”
    南子奕抿了抿唇,頗有些艱難道。
    二皇子“不必。”
    南子逾“可。”
    二皇子和南子逾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南子奕:他純粹是多此一問!
    二皇子直接抬手按住了南子奕的肩膀,果斷中又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就跪在這裏,哪都不許去。”
    旋即,二皇子的目光從南子奕身上移開,轉而投向了南子逾。
    他的眼神中充滿了諷刺和輕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
    “怎麽,怕子奕知道你的真麵目嗎?”
    “知道你大難臨頭,毫不猶豫選擇背棄本宮。”
    “不,不是背棄,是直接另起爐灶,讓小六將本宮取而代之。”
    “南世子這是當真把自己當成以眾生為棋子的神了嗎?”
    南子奕瞪大眼睛,眸子裏滿是不可置信。
    僵硬的左右轉腦袋,一會兒看看二皇子,一會兒看看南世子。
    棄二殿下,擇六殿下?
    大哥到底想做什麽。
    好像,他永遠都融不進奉恩公府。
    好像,他永遠是後知後覺的局外人。
    不同於南子奕的驚詫,南子逾灑然一笑:“殿下果然慧眼如炬。貴妃娘娘因愛子心切,向殿下坦言相告,此乃人情之常。”
    “臣確實小覷了貴妃娘娘與殿下之間深厚的母子深情。”
    南子逾的言辭,猶如一把覆蓋著歲月鏽跡的遲鈍刀片,深深割裂著二皇子的心肺。
    那些話,更像是是一隻無情的手,一次次狠狠地甩出響亮的巴掌,重重地扇向他的麵頰。
    什麽愛子心切。
    什麽坦言相告。
    什麽母子情分。
    放屁!
    若不是小六童言無忌口無遮攔,若不是清玉心直口快說者無心,他依舊被死死的蒙在鼓裏。
    滿心期冀的等待著南子逾全心全意為他出謀劃策。
    二皇子的臉色,又沉又冷。
    “事到如今,南世子還在試探是不是有些過於無趣了。”
    “南世子,本宮不是商販農夫手中的大白菜!”
    “你嫌棄本宮蠢出生天,爛泥扶不上牆。本宮何嚐不嫌棄你次次棋差一招功虧一簣。”
    “永遠的馬後炮。”
    “永遠的瞻前顧後。”
    “如若本宮是蠢材,哪你南子逾也好不到哪裏,不上不下半瓶晃蕩的東西罷了。”
    “說實在的,在本宮心裏,你連子奕都比不上。”
    “他最起碼坦蕩、真誠。”
    “不像你,滿肚子的陰謀詭計。”
    南子逾的眉心動了動,脫口而出“敢問二殿下對六殿下做了什麽?”
    二皇子不是純傻子,回答是繞了個彎兒,似是而非道“南世子想對本宮做什麽,本宮就對小六做了什麽。”
    “很公平。”
    “不是嗎?”
    南子逾一怔愣,下意識道“不可能。”
    電光火石間,二皇子福至心靈,清明冷靜“你……”
    “你想讓本宮死?”
    否則,南子逾不會是這般反應。
    想讓他死……
    母妃默許了……
    二皇子突然覺得自己的心髒仿佛被撕裂了一個巨大的缺口,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空洞感。
    冷風呼呼的刮著,不斷地從中穿過。
    冷。
    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刺骨寒意,仿佛他的四肢百骸都被這股寒意所侵蝕,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冷不丁地,他打了一個劇烈的寒顫,牙齒不由自主地碰撞在一起。
    就像是孤獨地站在一個冰冷的荒原上,四周是無邊的黑暗和寂靜。
    他以為,他隻是被放棄了。
    沒想到,母妃和奉恩公府打的卻是讓他用命給小六鋪路的主意。
    南子逾暗道不妙“殿下多慮了。”
    “是本宮多慮嗎?”二皇子狀若瘋癲的大笑起來“你們可真讓本宮覺得惡心。”
    他惡心。
    母妃和奉恩公府也惡心。
    “南子逾,你死了這條心吧。”
    “本宮斷了小六的右手食指。這輩子,小六都絕無可能冊封儲君,承繼大統。”
    “除非,父皇的子息死絕了!”
    “你嫌棄本宮、惡心本宮,但也隻能輔佐本宮。”
    “本宮生,奉恩公府生。”
    “本宮死,奉恩公府死。”
    “自此,你別無選擇。”
    這就是他敢不管不顧前來叫囂的底氣!
    倏地,南子逾詭異的笑了笑“殿下還是有幾分做大事的潛質的。”
    “臣很滿意殿下的應對之策。”
    南子奕喃喃“瘋了!”
    “你們瘋了嗎?”
    “六殿下還是個隻知道吃飽肚子不餓的孩子啊。”
    南子奕的胃部湧起陣陣不適,難以抑製地連連幹嘔。
    他……
    他似乎真的不能立身於奉恩公府了。
    南子奕踉蹌著起身,跌跌撞撞朝門外跑去。
    那個位子,還有什麽爭奪的必要。
    這一日。
    隔閡生。
    一重又一重的隔閡。
    假以時日,便是再也跨不過去的天塹。
    更莫說,《韓非子·喻老》中有言“千丈之堤,以螻蟻之穴潰。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煙焚。”
    內部垮塌,才是最迅速最徹底的。
    ……
    忠勇侯府。
    顧榮堪堪聽完各鋪麵掌櫃私下購買糧食和禦寒之物的情況,並一一條理清晰的整理記錄,又對接下來一段時間的經營做了周密的部署和妥善地安排。
    看吧。
    把顧平徵和陶姨娘送進去,才是最立竿見影的拿回母親嫁妝的法子。
    不止嫁妝,還有顧府,都是她的。
    等等……
    顧扶曦……
    她是不是忘記替顧扶曦籌謀周旋了。
    秋分日後,顧扶曦就要被問斬了。
    天地良心,真的不是她記性不好,屬實是她太忙了。
    忙的連軸轉,一樁事接著一樁事。
    還好。
    來得及。
    在皇鏡司牢獄裏的顧扶曦怕是等著急,嚇壞了吧。
    顧扶曦:著急?
    不著急!
    已經徹底躺平,不抱希望了。
    說是大婚後替她籌謀,然而,一旬都要過去了,她的口供都翻了,但顧榮就像是已經徹底把她忘到了九霄雲外。
    天知道她在生與死之間經曆的煎熬。
    這比一直默默等死更折磨人。